一路熙熙攘攘间,十二月初九赶早,銮驾便已经沿着运河到了京都外,御驾与各部官员陆续下船来。
早有羽林营、皇策营的士卒收到消息赶来,列队迎接圣驾,又有京营士卒扯着旌旗过来,数里路径排开,在外头拱卫。
吴用在詹事府船上磨磨蹭蹭的留在最后,屹立在甲板上张望眼前盛况,嘴里念念叨叨。
“上有所好下必有焉,当今圣上也是个喜爱排场的,南下时四圣并出,点了大几万人随行也就罢了,如今带去的一干士卒还在慢吞吞走旱路不曾回来,今日又来了这场面,真不知皇家的内帑和国库里藏了多少银子,着实令人生羡。”
……
贾琏交接了身上差事,赶回宁荣街时,便已经是傍晚时分。
府内气氛诡谲,一改往常的没有什么人来接,只兴儿昭儿闻声过了来,将贾琏迎进府里。
“家里老祖宗领着两位夫人还有二奶奶出去,至今还不见得回来。”兴儿道。
这是贾母带着家中的诰命去迎水皇后、皇太后去了。
贾琏点点头,再看着家中其他仆从,个个神色匆匆,撞见了只顶多问个好,便忙是走人了,不敢多逗留片刻。
贾琏也晓得这是什么缘故,他烧了荣国府金陵老宅,老太太那边肯定是气了个够呛,还不晓得已经发了什么话下来。
一路进到了南北夹道,过了那粉油大影壁,贾琏到了大门后瞅了瞅,只见原本下船时让赵天梁赵天栋先带回来的行李都摆在屋前的空地上,平儿正在清点。
“二爷!”
平儿抬起头,笑着道:“您怎么比奶奶她回来的还早?”
“我了结了公务就回来了,她们要是被皇太后多留一阵说话,夜半三更才回来也犹未可知。”
贾琏一路到了屋内,便有个高挑的丫鬟捧了衣裳过来,帮贾琏换上。
平儿也跟着进来,笑道:“二爷如今在家可不好悠闲了,您在金陵老宅做的事传来,老祖宗真真的生气了,说是要让你到老国公的牌位面前跪十天十夜,再赔一个老宅子出来。”
贾琏不急不缓的换了衣裳:“我真要是这么难过,还见得你放肆在笑?老太太的事情不算棘手。”
平儿摆摆手,让晴雯下去,再是娇嗔着道:“全亏了奶奶在老太太面前讨饶,那话儿才暂且收了回去,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二爷却这般不上心?”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贾琏笑道:“平儿你拿五万……不,是拿六万两银子的票据去给到鸳鸯,让她送到老祖宗的体己里。金陵的老宅远在天边,别看搭建时花费了几万万两,反正已经成了白地,再寻不见。老祖宗如今只看着眼前的六万两,就足够欢喜了。”
“奶奶和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问过二爷您,不好擅作动了您的体己。”平儿大喜,连忙进屋去数银票了。
少倾。
平儿前脚刚出了门,到南北夹道里,就有人传话过来,说是老祖宗领人回来了,正往上院那边走。
贾琏闻声,便也出门来,先一步到了贾母上院前的穿堂里等着。
不多时,果然是见着老大一伙人举着白灯过来了。
“想当初宝玉他爹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后来才发了狠读书,又得了太上皇恩典进了工部,出仕就是主事……唉,可惜太上皇他老人家说走就走了。”
贾母领着一群妇人丫鬟近前来,抬眼见了贾琏,立时便收了声音,冷哼一句。
偌大金陵老宅!开国时怎么样不论,放在现在,没有个几十一百万两银子,怕是连个壳都搭不起来,结果就这么被贾琏一把火烧了大半——这还是老金彩会来事,救出了不少东西的成果。
“给老太太请安了……”贾琏抬眼,见除了贾母外,还有两道目光齐齐扫视过来,好似恨不得将他盯穿。
是大房的刑夫人和二房的王夫人。
这两人看着贾琏,面色都有些发黑,他们自以为那是自己的家业,结果一朝几乎被贾琏败尽了,怎么可能不气。
只是贾母在前,还轮不到她们两位开口。
“你进来!说说你在南京干的好事!”贾母拐杖一顿,领着人进门去。
凤姐儿扶着贾母进门,目光转向贾琏,难免带着些担忧的神色。
贾琏咧嘴笑了笑,不以为意。
祠堂是不会去跪的,万一代善老国公晓得是他亲手杀了太上皇,那还不得气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