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气势如虹,军旗迎风飘扬,缠绵数百里。
鼓勇营提督、铭阳伯赵永作为先锋军,率领鼓勇营万人,已抵达徐州城下,而淮安参将张月明、凤阳参将邹文杀了当地知府及旗人,率众割辫举旗,光复大明。
于是淮安、凤阳二府不战而复,两地营兵同时夹击徐州,将徐州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这倒也正常。
毕竟这一片在明朝,乃是龙兴之地,朱家人的恩惠颇丰,并且凤阳还有不少姓朱的人家嘞!
虽然被杀了不少,但总有改名换姓者,如今大明气吞万里如虎,作为大明当年的龙兴之地,自然举兵者众多。
而徐州总兵也是汉奸二代,他对于投诚的顾虑重重,一时之间倒是纠结了不少,然而就在其纠结的过程中,明军已经开始围城,徐州总兵也就只能咬牙挺住,希望裕隆皇帝和江宁将军、两江总督能拉兄弟一把了。
裕隆帝,即爱新觉罗·福全,也就是大明口中的‘南虏清’。
而岳乐,则是扬武帝,朱厚熜则称呼其为‘西虏清’。
至于三藩,则是依次以‘吴清’、‘尚清’和‘耿清’来称呼,就他们现在的架势,似乎也是这么彼此之间做区分的。
当然,对外还是宣称自己是‘大清’。
五等分的大清。
“将军!”
随行的夜不收匆匆赶到鼓勇营先锋将军赵永所在之处,抵足而停,拱手禀报道:“锦衣卫的弟兄们发来急报,江宁将军额楚已率江宁绿营八千、八旗三千北上,屯兵于滁州,意欲发兵救援徐州,前江宁将军祖永烈领家丁一千五百人助战!”
夜不收乃是明代辽东边防守军中的哨探或间谍,是极其具有地域特色的哨探,不过在朱厚熜继任大明皇帝之后,夜不收这个职位便广泛于军中各营,进行提点。
而听到了夜不收的汇报之后,赵永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没什么问题。
特别是听到了前江宁将军祖永烈带着家丁一千五百人助战,更是有一种手到擒来的感觉。
祖永烈,乃是祖大寿的养子祖可法之子,能征善战,在顺治朝更是出任了江宁将军,成为了满清江宁将军中,除清末的张之洞、刘坤以外,最为数不多的汉人出身的江宁将军。
自祖永烈的继任者额楚开始,江宁将军便成为了满洲八旗的专属职位,毕竟江宁将军身居高位,掌控江南地区的所有的八旗兵马,属于帝国命脉所在,自然不能长时间掌握在汉人手里。
汉军八旗,也是汉人。
虽然托名为旗人,待遇什么的比之普通汉人高了一个档次,但在满洲八旗眼里,不过是高级奴才罢了,先前顺治帝爱玩闹,让了你一个汉人当了江南大总管,现在可不能继续了。
而祖永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在得知大明归来之后,便不顾身份,暗自和几位前明的锦衣卫联络。
而前明的锦衣卫,也联络到了如今的锦衣卫,于是祖永烈便搭上了线,如今积极率领家丁同江宁将军额楚一同参战,许是想要阵前反正,也许是想要算计明军。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赵永都会将这件事情当成阴谋诡计来看的。
作为一个将领,没有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时,是绝对不能冒险来赌的,赵永能够做的也就只有稳扎稳打。
这也是他成为继承先辈爵位后,能够成为鼓勇营提督的原因所在。
不是天赋型武将的他,能够做的也就是结硬寨、打呆仗,稳扎稳打才能够做到不丧师辱国。
“传令诸军,围三厥一,今日起攻打徐州,城破之后,人人皆有封赏!”
赵永深吸一口气,接着扬声道:“不久后,陛下将亲率大军南下,鼓勇营的将士们,破敌大功,就在今朝!”
“杀!”
……
“扬州、庐州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都是为大清朝做事,能不能拉兄弟一把啊!”
徐州城内,面对着不断轰鸣的战火,徐州总兵张恩远焦急不已,望向从扬州、庐州传回来的信使,焦虑地询问着。
自打天津被明军攻克,山东被扫荡之后,徐州总兵张恩远便很有先进之明,立马向周边的各路兵马寻求帮助。
功夫不负有心人。
很快,徐州旁边的淮安、凤阳便传来消息,淮安参将张月明、凤阳参将邹文狠狠地写信痛斥张恩远不识天数,竟敢抵抗大明王师,并且决定挥师截断张恩远的后路,同明朝一起夹击徐州。
而扬州和庐州则是因为凤阳和淮安跳反的原因,只能走镇江、滁州路,因此耽误了些行程,刚回来禀报张恩远。
“张总兵!”
其中一位信使哭丧着脸,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我家参将说,庐州的兵马无法来驰援徐州了。”
“这是缘何?”
张恩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军三十万大军南下,纵使我徐州乃坚城,但比之北京又奈若何?倘若无有驰援,徐州弹指便灭,大清危矣、皇上危矣啊!”
徐州若失,便只能退守长江了!
那信使唯唯诺诺:“庐州的兵已经被皇上尽数调走,说是要去平叛,与僭越的反贼、妄称天命的岳乐决战……”
张恩远:?
听到平叛的时候,张恩远还觉得可能是去袭扰明军后方了。
但听到了‘岳乐’两个字之后,张恩远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当年那南明小朝廷就是因为不团结,不停地内斗,这才给了咱们大清国可乘之机,咱们大清才能一鼓作气,风卷残云的灭了那南明!”
张恩远愤愤不已,他是有着深刻历史教训的,当年的他就是跟随父亲一起在福建剃发易服投降的,亲眼见到了南明是怎么灭亡的:“如今咱们大清怎么也来了这一套?!大明如狼似虎,我大清危矣啊!”
张恩远痛心疾首,感到深深地难受。
内斗就要亡国,亡国也要内斗!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也灵验在了他们大清身上。
“罢了,罢了,罢了!”
张恩远连喊三声罢了,接着便看向了杭州的信使,对着那信使问道:“扬州呢,扬州如何?”
扬州乃天下名城。
虽然吧,在明朝末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解,我大清的天兵一不小心就在扬州杀了一丢丢的汉人,但张恩远相信,那些汉人一定会不计前嫌,来帮助我们大清的。
“不行啊张总兵,扬州百姓听闻大明归来,纷纷做抵抗活动,城中大户七家公然支持大明,我们杭州的马参将总是要考虑影响的,若是兵马调走,扬州危矣啊!”
信使的声音也是十分无奈,而张恩远听到这句话,更是面如死灰。
而很快,张恩远就缓了过来,遣散了这两个信使之后,立马对身边的副将问道:“城外的明军怎么说来着?本将若是投降,他们还能继续让我执掌五个营吗?”
“总兵大人勿要多虑!”
那副将正大光明的说道:“江宁将军、两江总督正在发兵救援将军!末将听说,明军的主力前去攻略了山西,山西的大同总兵宁死不降,正与五十万明军死磕呢,有他在吸引火力,料想南下的明军也绝不是很多!”
这年头讲究号称。
整个山西地区活动的明军,唯有一万三千名精锐及十万两千人的新营,但号称五十万。
而南下平定江南的,则是只有五万人,号称三十万。
而张恩远闻言,似乎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思想工作,做了一番之后才咬牙道:“好!本将和父亲都曾经参与过广东屠杀,按照明军的标准,是铁定活不了了!就算是投诚,最多也是免去罪孽。与其投降,不若搏一搏!”
“昔年战国时期,诸国伐齐,打的齐国近乎亡国!齐国名将田单施火牛计复国!若是我张恩远能够一举击溃明军、光复大清,必然名留青史,位比李靖!”
张恩远深吸一口气,心怀壮志:“再不济,本将军也能拼一个诸葛孔明的名声来!”
差不多得了,你不仅侮辱了田单,还侮辱了诸葛武侯!
你肯定不能投降的,伱要是投降的话,我投诚的诚意就不够了啊!
副将在心里嘀咕着,他心里已经默默做好准备了。
两江总督、江宁将军?
他们能有几个营?
身为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副将可太明白了。
江南这地方,一共就七八万的兵马,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随时跳反状态,如何该和大明争锋?
指望的外援,也就是裕隆帝和扬武帝两位大清皇帝,现在正为了谁是正统而打的不可开交,哪儿有功夫驰援江南啊?
在副将看来,江南的路子已经被堵死了。
要么归顺耿精忠,要么被大明光复。
没第三条路子可以走了。
自立?
倒也可以,不过就目前这风雨飘摇的状态,就算是自立,也安稳不了多久。
因此,副将的想法很简单了,出卖张恩远,拿下徐州城!
在这两步的过程中,张恩远当然不能投降了,他投降了,副将的好处不就大打折扣了吗?因此他才苦口婆心的劝说张恩远,绝对不能忘记大清的荣耀啊。
果然,张恩远就被这么坚定了信念,决定成为大清的诸葛亮。
“总兵大人,明军尝试攻城,我军已经打退了第一波进攻。”
忽然间,有前线军官来报,而张恩远这是胡乱的点了点头,接着便问道:“江宁将军、两江总督到哪儿了?”
“额……”
那军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军,江宁将军从滁州又退回了镇江,决定在镇江迎敌,于北固山上,死守长江!”
“啊?”
张恩远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徐州这座军事重镇,竟然莫名其妙,成了孤城!
不过就在张恩远愣神的时候,身旁的副将忽然拔刀而起,一刀将张恩远砍伤,接着便上前制住张恩远,紧接着扬声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明天命所属,众望所归!大家都是汉人,为什么要给鞑子卖命?!他张恩远想要给鞑子卖命升官发财,老子孙得龙不稀罕!速速开城投降,归顺大明才是唯一的出路!”
……
镇江,五千八旗劲旅整装待发,各地两万余绿营兵集结,沿着长江沿岸,进行战略布防。
额楚的战略很简单,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友军被围,充耳不闻;友军大胜,如狼似虎;友军溃败,全面撤退。
沿江防御之中,一名姓马名国成的小将正巡视着沿江一带,满腹牢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为什么不火速进兵,袭扰凤阳?”
马国成满腹牢骚,忍不住跟同行的其他士卒交谈起来:“徐州,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多少大战都是在徐州打起来的?如今将军竟然弃守徐州,弃张总兵于不顾……这,这!咱们大清国本来就被揍的不行了,现在还这么搞,这才怎么打啊?”
其他士卒也是纷纷附和。
虽然他们不懂意义所在,但毕竟是在马国成手底下当家吃饭,便只能这般随声附和。
“头,水面有人!”
忽然间,有个士卒眼见,一眼就看到了水面上有一人似乎正泅渡了过来,当即大惊失色,连忙开口说道:“看衣裳,似乎是咱们的人!”
马国成闻言大骇,连忙上前,指挥人接引着这人渡河。
长江水急,唯有此处平缓,倒是可以供人渡河。
但这般泅渡,倘若岸边的人没有发现,那么十有八九是要死在水里的!
马国成令人将其捞了上来,那人上岸之后气喘吁吁,缓了很久之后,才大声喊道:“徐州,徐州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