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富生回家讲了表彰会后聚餐时与素未谋面的庄家大姐相认的事,母亲、秋萍和安顺听了,惊得差不多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特别是母亲,既高兴,又感慨,几十年辛酸苦辣,化为满面激动的泪花。
当初,她刚来到庄家,正是大军过江前夕,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败逃前他们把沿江一带好一点的瓦房,墙全部打通,屋上的瓦都塌掉,到处一片狼藉,想让解放军没处住,阻止大军渡江。她真正知道什么叫兵荒马乱了!庄家的人这时也正是四散逃离的档口。因为在一起的时间短,他们家上上下下人又多,说实在的,她眼花缭乱也认不得几个人,只知道那小白脸老板庄克富,还有2出头、漂亮的大小姐,她妈不在,也算个女当家了。乱纷纷的情况下,他们家也没给孩子正经取个名,只是“小毛弟、小毛弟”的叫叫,大小姐临走时看了下“小毛弟”,说了声“好好带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弄得她半天反应不过来,想找说法已找不到人,之后一直杳无音信。只听人讲,姊妹几个在外面做事,有的还做大事呢!也曾写过信,地址都是听来的,知道收不到。几十年来她就是带着这个托付,也是为自己老了有个依靠,含辛茹苦把富生拉扯大,并且抱定宗旨要培养出像他上面哥姐那样有文化品行的人。现在,姐弟俩都是优秀教师,幸运见面并相认,她怎么不高兴得热泪盈眶呢!
“想不到,想不到,真是巧儿的妈妈遇上巧儿的爹爹,巧上加巧呢!”抹干泪花,母亲说,“这么多年,也老了吧,你看到她什么样啊?说说看。”
“头发白了,圆圆脸,白白净净,说话笑吟吟,一看就是很有气质的知识女性。”庄富生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是的是的,大小姐年轻时就漂亮,眼睛传神,双眼皮,很好看的。”母亲追忆当年的渺茫印象。
“爸爸,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个姐姐啊,现在说认就认了一个,蛮有意思的!”安顺十岁了,个儿长高不少,上小学四年级,讲话还带着家乡腔,小大人似的问,“我要叫她姑姑吧?”他圆瞪双眼,想象这位刚听说的姑姑的样子。
“按家乡习俗,应该称‘伯伯’!”庄富生用临江城里话讲了这两个字。
“爸—爸!”安顺讲了一遍,缺少家乡话带浓浓鼻音的韵味,说成了“爸爸”,引得大家一阵笑。
“入乡随俗,这里都称姑姑,就叫‘姑姑’吧,别人听了也好懂。”一直在听不岔话的秋萍摩挲着安顺的圆脑袋,笑着说。
“噢,我有姑姑了!”安顺叫着笑着,跳跳蹦蹦去找同学玩了。
“认了大姐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一下吧!”富生转身对秋萍说。
“好啊!没想到,在h市我们也有亲人了,真的很高兴的。”秋萍向上推了推黑边眼镜,热情地说。她到g研究所工作不久,听说可以报考在职研究生,立马报名并考上了。由于用眼多,近视,配了眼镜。当初曾被齐二娘称为“黑大壮”的,现在更见斯文了,话也变得少起来。搞科研,除了加班加点做实验,思考动脑是常态。这便是所谓做学问了。
“应该去看一下,你们俩先去拜访拜访,认认门吧!”母亲想到自己的身份,主张富生、秋萍先去看看。
“要去你先联系一下,让她们有个准备,不然太冒失了。”秋萍迟疑道,“她家的姐夫也才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
“当然要联系,写封信就可以了。”富生想了想,“或者到校长室,用公家的电话打了说一声。”
“打电话太麻烦,要经校长同意,那边还要叫人,大姐在不在上课还不知道。写信就可以了,以后联系的日子长呢,用不着这么急。”秋萍说。
“也是,不急。她家小孩爸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呢!”母亲注意到秋萍上面话的意思,说,“这么多年不联系,一下太热情也不好。先写信吧,一个城市的,邮票只要4分钱。”
“妈妈说得对,先通信,再找机会聚。”秋萍从心里暗暗感激母亲的理解,笑道,“写信正好能展现我家庄老师的文才噢!”
“好唻,富生写信给我代向她们问好啊,多年不见,想她们呢!”母亲嘱咐道。
“那是一定的!”富生愉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