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鼠人转眼升到六年级,他们的教室也换到了靠近校门的西边那排房子,这意味着离开学校的时间也更近了。
毕业班毕竟是毕业班,老师对学习抓得比以往紧多了。班主任徐永江,是从五年级跟班上来的一位中年男老师。他个子不太高,面皮白净,冬天喜欢戴一顶黑皮带黄绒护耳的帽子。平时说话比较急促,特别是表示鼓励赞扬时常会“非常很好”连说,而且说时很用力。这种特有个性的表达方式令人印象深刻,有时,同学们私下里就用“非常很好”来称呼他。那时他好像已经担任学校教导处的主任或是副主任,学校的活动、班级的事都管,而且管得得很严,引起不少同学的反感;又觉得他与一个眼睛有点斜睨的年轻女老师处得挺热乎,有些捣蛋鬼竟然编出一些打油诗、顺口溜来说他。不过这些东西登不了大雅之堂,也就是要好的几个鬼精私下说说而已,老师根本不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去报告老师。
其实,鼠人对徐老师印象还不错,知道他抓得紧是为大家好。一届学生,六年上到头了,下面还要升学考初中,不抓紧怎么行呢?然而许多同学不这么想。散漫,冬天上课迟到现象严重。为了整治这种现象,徐老师想了一个点子:他把全班同学按顺序编号,从1到最后的49号,并让每人牢记自己的编号;然后画表,横向就是49个序号的空格,纵向则是依次排定的月份日期。这张表贴于班级前面黑板左侧,同学们进门就能看到、填写。老师让一直以来到校最早的魏来章保管班级钥匙,同学们每天早晨到班后就在当日这张表的空格内依次填入自己的序号,这样就能每天清楚明白地了解全班同学的到校情况,可说是对同学们早到校采取的促进措施。
“人之初,性本惰。”人总是有惰性的,尤其是“小小读书郎,背起书包上学堂”,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迟个到,早个退,虽然有时也会被老师讲,进班还要鞠个躬,但一般还都不太在乎。现在每天的到校次序都被明明白白写在顺序表上,一次两次落后一点还情有可原,如果天天都在老末,老师知道,其他同学看了也脸上挂不住啊!这一来果然大家都被激发起来了。说起来,旺稼桥小学虽为单班完小,但生源却是周近三个村(成立人民公社后村改称大队的学生,南到沙泥圩,北到字纸庐,东到美人港,西面隔港还有红星大队的学生,住得远的学生要跑二三里才得到校。当时,那位早到校“达人”魏来章,就住最东的美人港边,鼠人家前面圩上偏东面一点,与鼠人到学校的路程不相上下。这位同学虽成绩不很拔尖,但论到校之早,常常都是拔头筹的,在填表比赛前一直就这样。老师让他保管钥匙,负责开教室门,他更是浑身来劲,走得更早,腿脚迈得更快了。
面对这样的形势,鼠人也不甘示弱,况且他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每天早点起来,烧好吃好,背起书包就走,谁也不用麻烦,再利索不过了。然而,他起得早、走得早,好几次还是落在魏来章后面。次日,鼠人起更早,一出门,看魏来章又走在前面圩上和自己平齐的位置了。“他到西面戗沟那边过坝头,要往北走一段,我走快点,能超他的前!”鼠人心想,加快脚步紧走。可魏来章也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脚步如飞,俨然神行太保戴宗再世。鼠人这次仍是被他拉在后面一点,到班在表上第二格填了自己的序号。鼠人记得,魏来章的序号是“1”,而自己的序号是“7”。这已是好几次屈居第二了,他一定要将自己的“7”填到第一格。
这天晚上,他完成了作业,把一切提前安排好,第二天蒙蒙亮,他就起来烧早饭,吃早饭,不敢懈怠,碗往锅里一放,不洗了,放点水先泡着,就锁门开路。时已深冬,天蓝蓝,风凛冽,严霜盖地,脚踩在路上,沙沙作响。好一个“霜重见青天”!踏着盖满白霜的的乡间小路,放下毛茸茸护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开始脸吹得有点麻,走一会,暖和起来,到张家杖头边,隔河看到魏来章也过来了,但他要绕过戗沟北坝头,得有段距离。鼠人脚步不放松,一直在魏来章前面走到学校。来章到了开门,笑着对鼠人说:“这么多天没人在我前面,今天你第一个填吧!”鼠人在第一格写了“7”,魏来章在第二格写了“1”。鼠人不好意思地说:“向你学习!”并在来章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此后他俩一直保持早到校,一二两格基本都被他们包了。老师在班上讲,住的很远的两位同学都能每天这么早到校,其他各村各队的同学也不该迟到了吧?自此,六年级毕业班的早到勤学蔚然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