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鲜血止不住的涌出。

999感觉就像是水喝多了一样，曾经他和998比过赛，比赛内容就是谁喝的水最多。

至于比赛的结果是什么，他早已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忘记了。

但现在，看着自己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以及怀中与自己同样咳血的998，他才回想起来那场比赛的结果。

“咳咳，998，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次比赛吗？喝水的比赛。”

999勉强的笑着说，血液的流失让他无法站立住身形，两人摔倒在地，而被999装进口袋忘记清理的塑料袋，也滚了出来。

被尖刺长枪刺穿的，因为摔倒而遭受到搅动的心脏传来剧痛，像是灼热的铁水顺着血管流动，让身体上的每一处都感受到了平等的痛苦，两人同时惨叫了起来。

998疼痛的抽搐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她听到了999的问题。

“当然，还记得。”

她忍着心脏的剧痛说道。

他们谁都没有赢，反而一同呕出了之前喝进去的水，像是两个水龙头一样，事后，他们看着彼此发笑。

998一直没忘记过，和999度过的悠久时光，这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

两人的工号相近，诞生出的培养仓也是相邻的，莫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只可惜他们不是出生在，拥有温和阳光的大地上，四季的风也没有为他们停留过，因为这里是地底，是工厂。

998忽然向往起了工厂上面，她的眼中亮起了一丝光芒，像是天平一般。

她看向999那张苍白的面庞，血液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溢出，他在看着自己，而他的眼睛，正在慢慢失去光亮，失去神韵。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笑了一下。

然后就逐渐成为了一张画作，一张冰冷而精美的画。

紧绷着的一根线绷断了。

999死亡。

“谁来救救我们谁来救救他，至少，让他活着”

破风声传来，尖利的长枪刺下，贯穿了998的头颅。

蜘蛛工坊主一脸阴沉的看着，面前两个不知死活的低贱人造人，他知道是这两小鬼头，看见了他原来的妻子，从而引发了暴动。

他拔出了尖刺长枪，正当他准备毁坏两人尸体时。

叮铃~

一道清脆悠扬的声音从998的心脏处响起。

清亮的铃声以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速度，震颤了漫天星辰，回荡在整个宇宙当中。

在声音里，无论是渺小的生命，还是庞然的星辰，全部陷入了暂停。

一道天平在无垠的黑暗宇宙中浮现。

天平像是白银铸就，散发着银辉，极其完美对称的天平身上，拥有着繁复精美的雕花，无穷尽的粲然黄金流转成液，构成了柔软的天平长线，拉扯着足以衡量天体的托盘。

而现在，托盘一端的正中心，正呈放着一颗心脏，心脏鲜红，仍在跳动，而无穷距离的另一端，则呈放着999的尸体。

一道叮铃声在距离死亡只有一线的998耳边响起。

尖刺长枪贯穿了她的头颅，但意识还未断联，暂停的时空，将她的一丝意识维系着，等待着她回答问题。

998想起了一些昏黄色的过往。

两人曾一起诞生，一起被消毒，一起被分配到同一个宿舍，在同一个工位上，他们陪伴着彼此，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直到某一年的阳光从工厂那密密麻麻的管道透射进来时，他们才真正的看见了彼此，此后，他们互相照耀着对方，在这片黑暗里。

而现在，他们都要死了。

叮铃声再次响起，998好像听到了什么。

暂停的时空中，她的嘴角嗫嚅着，断断续续的吐出话语。

“救救他吧。”

叮铃。

“我愿意，只要他还能活。”

叮铃。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的，一束光的强度是无法逃逸出黑暗的牵引的，但两束光可以。

叮铃声中传出一道模糊的声响，998听懂了铃声，铃声的意思是。

“交易，成立。”

随着最后一声的应答，天外的黑暗中，天平倾倒，伴随着足以掀动星云的风暴，心脏的那一端将托盘狠狠的压下，从而将999的身体高高托举

好累，真的好累，我好像，要睡着了。

998的眼睛逐渐的失神，在她的视线里，999的脸逐渐模糊。

她的视线正在被剥离，接下来，她的五感将逐一失去，然后就是血肉，最后则是意识与灵魂。

可惜了，要是视线是最后一个被拿走，该多好？

这便是，998最后一个念头了。

998，死亡。

沉默的通道中，998的身体缓缓的崩解，而999的创伤，正再缓缓愈合，他的生命正在缓缓流转在这副躯体内。

死亡是最沉默的言语，而这里，正上演着默剧。

998的身体大部分已经消失完了，她的灵魂暴露在了空气中，晶莹透亮，她娇小的灵魂蜷缩了起来，好像没有肉体的遮蔽，灵魂感受到了寒冷。

正当交易准备继续，心脏与灵魂也要消失时，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握住了998的心脏。

“你要去哪儿？”

999睁开了眼睛。

天上的星辰原本停止了运转，而现在，星辰又重新开始了律动，一如往昔。

屹立于黑暗中的倾斜天平，被一双出现在宇宙间的大手，拨回了平衡。

‘你在做什么？’

‘玩乐而已。’

无尽深空中，简单的交谈一闪而逝，天平消失在了宇宙间。

晦气，绝对公平的神明想到。

蜘蛛工坊主费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很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他没有看错，眼前本应成为残破尸体的两人，一个突然活了过来，另一个则变成了灵魂状态。

仅仅发生在一瞬间，就像是一张照片，叠在了原本的照片之上，他大脑的处理速度，完全跟不上这种抽帧操作。

这让他陷入了恐慌，他下意识的向后跃去，警戒了起来。

999看着998的脸，她的脸色正在变得苍白，这让他知道，她要死了，而自己，好像死的更快。

倒是和蜘蛛还在的时候一样，到头来，还是自己先死。

不过，这也比被蜘蛛吃掉要好，至少没有那么恶心。

999看着面前998的脸想到。

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998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呢？他又想起了为了躲避蜘蛛探查，而对998告白时，她那羞红的脸。

他应该有心动那么一瞬。

地底无声的风，忽然将一个揉成团的塑料袋吹到了他面前，塑料袋中，黏连着坏掉了的草莓酱。

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占998的便宜，他想起了握住了998小手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