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下定决心戒掉游戏,姜兵在家克制自己好几天,要戒掉心瘾,其实也很困难,不过好在父母亲辛苦忙碌的身影深深地刺激着姜兵,每次自己想出去玩的时候,他的头脑里便会想起母亲因为丢失五十元而痛苦扭曲的面容,赶紧断了出去玩的念头,而父亲也更加忙碌了,毕竟离过年越来越近了。
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都是父亲事情最多的时候,由于家庭用钱很多,仅仅靠上班的工资不足以满足家庭用度,父亲除了平时在通风正常上班以外,还在外面接一些平时农村的瓦匠活,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宣城当地干过瓦匠活,是一把好手,于是接着拾起这项手艺,带着附近几个农民在一起专门干这个工程,当地会建房子的人并不多,所以很容易地便可以接受到工程,其实就是盖房子。
可是工程好接,但是工钱难要,每年到年底的时候,父亲便会到完工的各家去要账,盖房子的时候,这些屋主都特别客气,走又是递烟又是端茶,老邱长老邱短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生怕不给他盖房子。要账的时候,那就又是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故事了,好的家庭还是会递烟送酒,第一时间就会把钱账结了,而有些素质不是那么高的家庭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克扣工钱,用尽一切办法来挑房子上的问题,比如砖没有铺平,墙上的防水没有完全做到位,屋子里的地砖贴的没有完全对上纹路,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有可能工作中有疏忽,如果有疏忽,父亲一般熬夜都会把工作做好,而有时候明明不是工作的问题,这家人就是想找茬来抹掉一些工钱父亲也都会或多或少的让一点,而屋主一般也就是拖延几天,便把钱付了。但有时候会有些人特别过分,我们可以称呼他们为无赖,这些无赖从开始找人干活的时候便打算只付极少的钱或则是完全不给钱。
这些无赖刚开始接活的时候,他们会表现的特别客气,他们需要先找一些老好人来接下他们的工程,没有人接工程的话,那就没有耍赖的机会,一旦工程开始,他们一般都不会再出现,毕竟中间出现的话还要给工人准备些烟和茶叶,这些钱能省就省,最后工程结束,需要他们验收的时候,他们会准时出现在工地,用着艺术家的眼光去挑剔着工人辛勤的工作,比如这里的砖凸起来一点点,那里的花纹没有对上纹路,玻璃胶封玻璃的时候没有完全封好,这些无赖心里一边隐藏着自己的开心,因为终于有人免费给他们把房子盖好了,另外他们还必须表现出很不开心的样子,这样才能找出借口尽可能地少出钱或者最好是不出钱。不过完全不出钱这种情况应该是极其少的,往往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有一次,父亲干活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无赖,干完活后找到各种理由就是不想付钱,父亲一直和这家沟通,而这家就是一句话,说父亲活干的不好,工资一定不会结账的。那次父亲发了狠,差点被关进了警察局,记忆里也是父亲第唯一一次在外面和人红脸。姜兵在后来的高中征文比赛里还以父亲的这个故事写了篇短话剧。
父亲:你说哪里干的不好,要我们给你返工,我们都给你返工了,你还是一百个不满意,我和你说过了,这活是人干的,只要是人干的活,就不可能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的活,那就不是人干的,是神仙干的。
无赖郑:那我不管,我找你们干活不就是想建一座满意的房子,你们不把它弄好,我就是不付钱。
父亲:那你不是不讲道理吗?你说房子砌好后,砖块不是在一条线上,你这也不能怪我们呀,你买的砖就有问题,我们怎么可能砌的正好完美无缺,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无赖郑:那我砖买的不好,你当时为什么不说?现在活干完了再说。我到哪里说理去?
父亲:你这就是不讲道理,我们干活的时候都看不到你人,到哪里和你说这件事,从开始干活一直干到工程结束,你一共就出现两次。刚开始谈话的时候你说什么都听我们的,只要把房子干好就可以了。我向你保证一定保质保量的干活,我们在别人家也是这样干的,没有偷懒,给别人家怎么干活给你家就怎么干,不知道到你这怎么就各种挑毛病。
无赖郑:我不管你给别人是怎么干的,到我这就必须干的细致。
(父亲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角,他并不擅长和人争论,但还是说了出来)
父亲:我们干的也很细致呀,没有偷懒,你之前说的哪里没有干好,我们都返工了,有些地方不是我们不返工,是真的返不了工,像你说的,砖头缝不在同一高度,那根本就不影响使用呀!你这就是蛮不讲理呀。大哥,你想想这活容易吗?你家住在坡上,我们也没有多收你钱,那水泥车来了以后,上不来,我们几个兄弟一起一袋袋的给你扛上来的,砖头也是一样的,也是我们一推车一推车的给你推上来得,按道理说最起码要给你加两三百块钱的,我们都没有问你要钱。
无懒郑:那我不知道呀,我以为和你谈好的一万六千块钱已经包括了所有的费用。
父亲:那我们也不知道,你这位置拖拉机上不来呀,我们还以为你把所有的材料都买好了。我们是从夏天接的活,老哥,你想想夏天天气那么热,我们五六个工人不停地给你搬,多遭罪呀,那身上的汗就像雨下个不停。你说年前必须把房子建完,我们推了别家的活,大冬天我们在屋顶给你上梁,冬天根本不适合给地面上光,我们几个工人拿着大灯给你守夜抛光,那外面零下十几度,我们冻的瑟瑟发抖,加班加点的帮你把活干完。你老哥也就行行好,看在我们给你这么卖命干活的份上,把工钱结了。
无赖郑:你把别家的活推了,又不是我让你推的,再说一个房子从夏天一直干到冬天,拖了这么久,你们还有理了是不是。
父亲:这我前面就和你说过了,你家在山坡上,材料上的慢,而且你家的房子面积比较大,建设的肯定慢呀。再说了,中间有段时间你说家里困难,材料供应也不及时,我们中间又不得已休息了一个月。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呀。老哥,要不这样,你也可能真的困难,我们各退一步,15元,你看行不行。这块过年了,大家伙都等着钱过年呢!我这边也就是跑腿的,我们都是一起干活的,你看我这手。这一年忙下来,手完全都皴裂开了,你看这血口,一看就没少受罪。
无赖郑:受罪那是因为你想挣钱,我也受罪呀,我挣钱也不容易呀,谁的钱也都不是大风吹来的,你看看你们干的活,我很不满意,这工钱我肯定不付。
(父亲轻叹了一口气)
父亲:老哥,我和你说过了,这工程是人干的,只要是人干的活就不可能没有问题。再说你挑的毛病根本不能称之为毛病呀!
无赖郑:无论你如何说,反正不达到我满意,我肯定是不给钱的。
父亲:那如何能满足呢?
无赖郑:很简单呀,让所有的砖都在同一高度就可以了。
(父亲只能叹气回到家
母亲:今天的情况进展顺利吗?钱要来了吗?
父亲:没有呢?这个人不讲道理,非说我们的墙的砖砌的高度不一样,这砖怎么可能砌的一样高呢?
母亲:这个人就是个无赖,他呀就是不想给钱给你。
父亲:我知道呀,我也不能给他翻脸呀!只要要钱就不容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习惯了。
母亲:我说你呀,也真是的,你一共差不多是六个工友吧?
父亲:是的,不加小李这个小工,一共是六个大工,老张,老王和我负责砌墙,老马和老夏负责腻灰,其他一个负责镗地。小李负责拌灰和递砖。
母亲:你说您一共就七个人,我记得你说过,大家都是一起拿钱的,拿到工钱都是平分的,那为什么这些烂事都是你一个人干?他们又不多给你钱,你也应该让老张,老王,老夏他们几个大工和你一起去干呀。
父亲:可不是吗,我也和他们商量过,我和他们说我也要不来钱,可他们都说自己没什么文化,也不能和他说什么,都让我出头了。我不就是小学三年级文化,又有什么文化,大家都没有文化,只能矮子里挑将军,我只能出来挡事了。要是文化再高点,我就不干这活了。所以呀!我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可不能让小家伙吃我的苦,小家伙现在学习成绩还好吧!
母亲:一说到这事,你就想着法的躲过去,你躲的过去吗?
父亲:我也想过不干,可是如果我不干的话,家里的用度肯定不够,而且几个都是老伙计,在一起也好多年了,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我现在不挑头干,这堆营生大家也干不下去了,关键是老王他们几个大工又不像我,我好歹还有份固定工作,实在干不下去,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好歹能活下去,他们几个都没有固定工作,需要这份工作来养家糊口,尤其是老夏,最近他的儿子生病了,家里经济困难的很,这不就等着年底拿到工钱来带儿子看病吗?你说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老夏本来经济就不宽裕,现在又出这事,我看老夏今年这个年肯定过不好了。本来我们其他几个老伙计打算赶紧把这工钱结了,一人从工资里拿出一百元给老夏度过难关来着,可是这工钱就是要不来。
母亲:你呀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好,对自己太苛刻了,不过你说的也对,他们几个我看呀都不太灵光,也就你还能担着点事,老夏也够可怜的,身体本来就瘦,干活也不能出大力,也就是你们几个老伙计还用他,换个工地都不会用他。
父亲:别说了,谁家还没有个难事,现在这年头,能找个活就不错了,老夏人也很好的,每年芋头成熟的时候,不都给我们几个家里送芋头吗?
母亲:就他送的那些芋头,和你们给他的工钱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父亲:好歹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母亲:好的,这是你们几个老伙计的事,那现在要不来钱,你打算怎么办啊?
父亲:我现在也不知道,明天早上上完班以后,轮到下午休息的时候,我和他们商量一下,这钱肯定得要回来。老夏还等着这钱呢,这一年他的工钱大概是48元,之前给了他25,还差23的工资,我们几个兄弟每个人凑给他一百,正好是3元。小李是小工,这份就不要他出了。
母亲:这3块钱对于老夏可是救命的钱呀!你还是抓紧吧。大家都不容易,能帮帮就帮帮吧。我上次在街上买菜看到他老婆了,看见她在菜市场检菜叶,你说他家就是农村的,竟然需要到外面去检菜,我当时还怀疑怎么了呢?想上去问问,可能是不好意思吧,她走的可快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她家可能真的困难的厉害了。
父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本经太难了,先不管了,赶紧睡吧,等到明天和他们一起商量再说吧
(第二天,找到几个老伙计见面的一幕
老马:老邱,昨天的钱要的如何了,这马上都过年了,家里就等着这钱下锅呢?你受累加吧紧。
父亲:老马,你就别说了,我昨天在他家做了一个小时,唾沫都讲干了,他可好,油盐不进,无论如何让我们返工,把工作做好才结账。
老马:那不是胡扯吗,我们兄弟几个干了这么多年工程,谁家像他这们多事,还砖块砌的不在一条直线上,那生产砖的能生产的砖能一模一样大呀,简直是乱扯。
老王:可不是吗,我干了几十年的瓦匠活了,哪家有他这样的要求,再说我们都是人,就是机器也做不到呀。
父亲:我和他说了,但是那边就是不给钱,我心想早点把钱要回来,便替大家做主,把工钱降了一千元,不过即使降了一千元,他还是不同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老马:这段时间他天天挑我们工作的问题,他说什么,我们就给他改什么,这样的情况我们也知道,无非就是希望我们多让点钱,一般我们也就让个两百不得了了,这一下让了一千是不是太多了。
父亲:老马,我也知道多,不过你没有和他打交道,你不知道情况,这个人非常难缠,你想想他提的那些要求,我们哪一个能办到,尤其是他说要让我们把砖都砌成一条线,一样高,这不是胡扯吗?要不老马,你明天去试试,我实在是尽力了。
老马:老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嘴笨的很,又不太会说话,得罪人我都不知道,而且我脾气还急,万一弄出什么事来还不是把事办砸了。这个人就不想给钱,故意找茬。他的工程量比较大,我们干他家的活干了半年,如果钱要不过来,我们相当于半年没干。我现在家里米缸都快要见底了,就等着这钱救急呢!
父亲:老马,你说的我都懂,当时接工程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的,那人对我们还是很客气的,我心想这人挺忠厚的,而且他建的房子也比较大,算的上是一个大工程吧!我们大家伙也是坐在一起讨论的,没想到现在要钱了,耍起无赖了。我不就是看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赶紧把钱要回来,大家也要过个安心年吗。哦,对了,老夏,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家里孩子怎么样了?
众人:是呀,老夏,你到现在也没有说话,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老夏:孩子昨天晚上咳了一晚上,我和他妈轮流照顾他,情况不是很好,我昨天看见孩子咳的时候有点血丝。
父亲:那有没有送到医院里呀?
老夏:送了呀,医院建议住院,老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人工作,这到年底了,家里的米缸早就见底了,哪里还有闲钱在手里,没想到到年底了,孩子又生病了,这次我真的有点急了。老邱,要不我们再降点,钱赶紧到账才是最保险的。
父亲:老夏,我知道你急等着用钱,可这钱不能再降了,就算再降,他也不一定给我们钱,到时候还是我们损失的多。老王,你怎么看?你做事最稳当了。
老王:要不我们一会一起去一趟吧!和他把事情说说。我看呀,马上过年了,我们去要点钱,家家都有些困难,我们也不急着让他把钱都给我们,一共是一万多的工资,我们先要个六千,拿一部分,大家先过个安稳年再说,尤其是老夏等着用钱。
父亲: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一来这个工程量确实大,如果让房主把工钱都交齐了,压力太大。如果让他交一部分,那么他压力会小很多,我们也能拿一部分钱回来,剩下的钱我们可以以后再要,也不用担心他不给。房子在那,他也跑不了。
众人:老邱,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就这样决定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场景一转,众人来到了无赖郑的家中,无赖郑也不再客气,不让众人进门,只是让大家站在门口。)
无赖郑:你们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是想要强迫我付钱吗?告诉你们,没有可能,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不可能付钱的。
父亲:郑哥,我们过来不是来强迫你的,只是大家伙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来给你整理整理,收拾收拾,反正快过年了,大家都没有事,不行帮你把屋子再收拾收拾,你看这马上就是乔迁之喜,我们几个老伙计商量给你搭把手,给你打扫打扫屋子,再给你搬搬家具。
无赖郑:老邱,其他的也不用你帮忙,你就把砖砌成一样高就可以了。
父亲:郑哥,不是我们不想干,实在是不可能的,如果要是砌的一般高,那就要拆房子。就算把房子拆了,我们也没有能力把砖砌的一样高,就算你找遍全世界的工匠也不可能做到,这太难为人了。
无赖郑:那我不管,我花了钱,我买材料花了那么多钱,你们就要给我最好的。你们砌的砖我看着不舒服,我就喜欢看在同一高度的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