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用药修养三四个月,大约可无碍。”
被移到胡床上的曹操略有些不习惯,然后这才发觉身体的知觉似是恢复了一些,至少能有一些简单动作了,就如此时能略微调整一下坐姿,让身体更舒服的陷进来。
不过这样一低头倒是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沾染着血迹和泥斑的衣甲和袍襟。
反观刘备,虽不是什么葛布衣,但所着也并非巴中盛产的蜀锦,与他的丞相装束一比更是黯然失色,但配着脸上那一抹任侠味,反倒更显从容。
费力摇摇头:“阶下之囚,安可言贵?且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不杀吾?”
摆摆手示意亲兵们离的远一些,刘备注视着潺潺河水,开门见山道:
“生民残戮于徐州,白骨踏碎于荆冀。”
“吾妻死当阳,百姓亡新野,此皆为杀汝之理。”
曹操点头评价道:
“此行径合乎汝行事之理。”
“若是要表吾罪,不妨去许都寻陈琳,他定是万分愿意再撰一长文。”
刘备大笑,拍着大腿道:
“可此人亦有破三郡乌桓之功,斩蹋顿靖北,扫夷狄戍边,此功后世亦表。”
曹操也费力大笑:
“破乌桓只是其一,实则是为灭袁家余孽而去,何以称功?”
“且你我如何知后世如何记如何表?以玄德如今之力再兴汉室称王言帝已是指日可待。”
“吾不过一介非刘姓的汉贼,何至于浪费笔墨?”
话未尽就已经咳嗽起来,一时间潩水河畔静悄悄,唯有流水南奔。
对曹操来说,这些话皆算得上秉心激愤之言。
就如他在建安十年所写的诗歌中诩愿“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出自真心。
亦如同在建安十五年时他写《述志令》时说“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时的感叹,也是那时的真情实感。
而仅仅在两年之后,他就因称王之愿与荀彧反目不合,成了《述志令》当中唾骂的对象,这也是出自本意。
于自己所历观刘备,也不外乎如是。
刘备与他能有什么分别?唯独可惜自己姓曹而不是姓刘。
所以曹操此刻脸上有一股轻松的笑意,他败了又如何?
刘备即便是真仁义对那称朕道孤并无兴趣,但被他养出来的这些良臣猛将见了那庸懦天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其他心思?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刘备再开口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孟德以为,这潩水奔流向哪?”
思忖了片刻,曹操冷笑:
“怎么,汝想说无论你如何行事,这天下终归是刘汉的天下?”
冷笑并没有什么回应,他一回头迎上的只有刘备那一如既往的赤诚且沉静的目光:
“孟德文采远胜于我,然心思亦重于我。”
说罢刘备也不绕关子道:
“吾能幸知潩水奔流往何处,乃吾侥幸所胜之要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