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一觉睡了近四个时辰,此刻只觉精神奕奕,因为迎面而来的夕阳有点晃眼,他手搭凉棚,这才发现宝钗和宝琴姐妹正站在院中,前者微微含笑,后者笑意盈盈,夕阳下,仿佛并蒂盛开的两朵鲜花,直如画卷中走出来一般。
“环兄弟这一觉可睡足了?”薛宝钗微笑问,款步上前,一如既往的端庄温婉。
贾环始回过神来,报以微笑道:“还好,宝姐姐和琴妹妹几时来的?”
薛宝琴巧笑道:“刚来了一会儿,可巧环哥哥就醒了,莫不是我们走路说话的声音把你吵醒了?”
“那倒没有。”贾环摆了摆手道。
这时夕阳已经落到远处的建筑下了,院子的光线顿时也黯淡了下去,贾环自嘲般道:“瞧,太阳都下山了,又颓废了一天,我得回去了。”
宝钗和宝琴都禁不住莞尔,后者更是笑道:“环哥哥只怕走不了,厨房已在准备酒菜,伯娘可不会放你走的。”
“环兄弟可是有急事?”宝钗一双杏眸关切地看着贾环。
贾环心中微暖,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担心错过了时辰,坊门落锁而已。”
薛宝琴笑道:“落锁便落锁呗,终不过是住一晚罢了,如今乡试也考完了,暂时不用温书,即便是再颓废一晚,也不会耽搁环哥哥你明春考状元的,对了,莫不是我们招待不周,所以环哥哥急着走?”
贾环哑然笑道:“琴妹妹这张嘴可敌百万雄师,罢了,我也不敢争辩,只留下来吃好喝好便是。”
薛宝琴咯咯地笑起来:“你才知道呢!”
宝钗不由莞尔,柔声道:“环兄弟如果有急事,我便不留你了,若没有,到底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这也是娘亲再三吩咐过的。”
贾环点了点头笑道:“但凭宝姐姐安排吧。”
宝钗心中欢喜,命香菱点了灯,彼此又闲聊了一会,便有下人来报:“两姑娘,太太那边传饭了,请三爷入席。”
于是,贾环和钗琴三人便动身往薛姨妈屋里,此时饭厅内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酒菜,除了薛姨妈,薛蝌也在场。
“环哥儿,快来姨妈这里坐。”薛姨妈热情地把贾环叫到了自己身边就座,免不了又是一轮客套和感谢的话。
几杯酒下肚,薛姨妈看着眼前丰神如玉,言行举止得体的贾环,既欢喜又是矛盾,一时又想了自家儿子的种种不俏,禁不住叹道:“环哥儿,你那不成器的表哥要是有你一成,姨妈也不用日日担惊受怕了。”
“呃……姨妈谬赞了。”贾环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随口道:“其实蟠表兄并非一无事处,他为豪爽也讲义气,就是脾气蛮横了些,若能静下心多读书写字,未必不能沉稳下来。”
薛姨妈虽知贾环这是安慰之言,但听了也是欢喜,趁机道:“要真那样就好了。只是你姨父死得早,蟠儿自小便没父亲管束,姨妈我是个妇道人家,大字也不识一个,也不该如何教养他,一味的娇惯,以至于伱表兄养成了骄纵蛮横的性子,也不爱读书,终日只知溜犬架鹰,眠花宿柳,偏生这孽障又谁都不怕,无人管束得了。
环哥儿虽比你蟠表兄小五六岁,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也拿捏得住他,日常倒要麻烦你指点规劝一下你蟠表兄,若能稍有进益,跟环哥儿你学点皮毛,姨妈也就感激不尽了。”
贾环暗汗,又见宝钗杏眸看着自己,眼神中似有乞求之意,只好硬着头皮道:“姨妈言重了,蟠表兄……环儿尽力而为吧。”
薛姨妈大喜过望,端起酒杯便向贾环敬酒:“环哥儿,谢谢你,姨妈敬你一杯。”
贾环连忙站起来,回敬道:“不敢,环儿敬您才是。”
薛姨妈心中高兴,笑道:“宝丫头,你也敬环哥儿一杯吧。”
薛宝钗脸上微微发烫,站起来敬了贾环一杯,向来温婉大方的她,此刻也不免有些忸怩。接下来,薛蝌和宝琴也分别敬了贾环一杯,气氛融洽。
当众人饮宴完毕,已经很晚了,再加上饮了酒,薛姨妈极力挽留,贾环只好留宿一晚,又派了沐野回家告知曼达琳和小圆圆二人,自己在今晚在薛家留宿的事。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了,贾环才起床,婢女文杏端来了水,服侍他洗脸漱口。
贾环自然知道文杏是专门服侍宝钗的大丫环之一,连忙道:“我自己来吧,岂敢劳动文杏姑娘服侍。”
文杏轻笑道:“环三爷太客气了,婢子是哪门子姑娘,不过是侍候主子的奴婢罢了。”一边拧了毛巾递来。
贾环只好笑了笑,接过毛巾擦脸,一边问道:“宝姐姐这会在干什么?”
“那婢子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姑娘半個时辰前来过,见三爷还没起床便又回去了。”文杏答道。
贾环洗漱完毕,用过早点后便去薛姨妈屋里请安,顺便告辞,后者不舍地道:“我的儿啊,如今乡试也考完了,只等着放榜,不如多住几天,一来陪姨妈说说话解闷,二来你们表兄弟姐妹间一处顽岂不更好?”
贾环微笑道:“乡试是考完了,但还得准备来年的春闱大比,正好趁着刚考完这热乎劲儿复一复盘,姨妈放心,只要一有空,环儿会常来给您请安和看望宝姐姐他们的。”
薛姨妈闻言叹道:“难怪环哥儿当初能先下小三元,有这劲头,干什么不成?既然如此,姨妈也不耽搁你读书了,只是记得给你宝姐姐打声招呼再回。”
贾环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宝钗的住处去,结果在一连廊处正好遇上了从外面归来的薛蝌,后者捧着一只木匣子,兴冲冲的,差点便跟贾环撞了个满怀。
贾环奇道:“蝌二爷一大早淘了什么宝贝回来?”
薛蝌有点尴尬地道:“宝贝倒是宝贝,不过不是淘的,只是赎回来罢了。”
“赎?”贾环讶然地看着薛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