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一眨眼便步入八月,临近夏收,不管是百姓还是补官,都开始忙碌起来。
韩桢发明的脱粒机与鼓风机,经过工程院的改进后,更加方便快捷。
在农学院与各州县官员的协助下,推广至山东全境。
有了这两样东西,夏收的速度能提升数倍。
百姓也能有更多时间做工,补贴家用。
这是韩桢统治山东后的第一次夏收,因此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无比重视。
税吏们收税的时候,手都在抖。
没法子啊,县长在身后亲自盯着呢,同时内阁左右仆射、礼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一大帮官员也在。
他要是敢多收一粒麦子,那就不单单是革职的问题了,搞不好连小命都没了。
看着百姓们的笑颜,韩桢心情大好:“今岁是个丰年啊。”
“谁说不是呢。”
老里长咧着嘴,恭维道:“不过往年也有丰收的时候,但赵宋赋税太过沉重,交了赋税就没剩多少了。多亏了县长推行仁政,摊丁入亩好啊,眼下交了赋税,还能有不少存粮,足以撑到来年。秋收的粮食,可以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可怜哟,自打宣和二年起,俺们村的人就没换过一件新衣裳。”
韩桢安慰道:“今岁只是个开始,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老里长小小的拍了个马屁:“有县长在,俺们日子就有盼头了。”
韩桢正色道:“记住,若有官员和补官对你等行巧取豪夺,不法之事,只管去郡城督察处告发,若是有官员阻拦不让进城,就去军营找青州军,自会有士兵护送你等进城。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会为伱们做主,事后也绝对不会有人敢行报复之事!”
“县长宽心,老拙省的!”
老里长郑重地点点头。
他一把年纪了,自然听得出甚么是真心话,甚么是场面话。
巡视完一个村子后,韩桢等人又赶往另一个村子。
其他州县同样如此,只不过巡查之人,换成了督察处的官员。
督察处的官员,俱都是韩桢精挑细选的。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死脑筋,不通人情世故。
俗称,腐儒。
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唯有一死,以报君恩。
这种人如果为官一方,那对治下百姓来说是一种灾难。
但放在督察处,却无比合适。
而且,韩桢还制定了升迁制度,督察处的官员和补官,想升官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抓贪官污吏,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上升路径。
这就意味着,他们与正常行政官员,天然就处在对立面,且没有合作的可能。
就在上个月,得知韩桢要给官员发商股的时候,一众督察处官员集体上书,逮着韩桢一顿喷。
喷完他还不过瘾,趁着四部内阁的官员下差时,将赵霆、刘宓等一众高官,堵在少阳宫门口喷,就连谢鼎、徐存都没能幸免,最后掩面羞愧而逃。
甚至还效仿赵宋,给赵霆几位高官,扣上个六贼的帽子。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还是韩桢出面,好说歹说,总算将他们糊弄过去了。
巡视完郡城周边的村庄,已是夕阳西斜了,韩桢与一众官员骑在马上,朝郡城行去。
顶着烈日,一个个都被晒得脸颊泛红,却没人有半句怨言。
韩桢吩咐道:“内阁这段时日,多盯着其他州县的奏疏,摊丁入亩刚刚推行,不少地主士绅定会心生不满。若敢闹事,该罚的罚,该杀的杀,不必手软。地主士绅这东西,杀了一批很快就有下一批,用不着心疼。”
摊丁入亩推行时,地主士绅虽然也有不满和抵抗,但毕竟还没到交钱的时候,所以算不上激烈。
眼下夏收了,要掏真银白金了,那些地主士绅岂会不心疼?
按照以往的赋税制度,地主士绅交完十抽一的田税后,再根据家中成年男丁数量,交个一两贯钱田赋就完事了。
现在不一样,田税的丁钱,均摊到了治下所有田地上。
比如临淄县,治下人口四万人,成年男丁一万四千余。
一个成年男丁的丁钱是三百二十文,总计四百四十八万钱,再除以县中田地总数二十一万亩,等于每亩地需要交二十二文钱。
乡间一户普通百姓,哪怕家中有二十亩田地,所交田税也不过才四百四十文,比起以往反而更少了。
地主士绅就不同了,他们手上田产众多,动辄几千上万亩,需要交大几百贯。
同时,徭役也是如此,按田地均摊。
一年交大几百贯,十年就是几千贯,这让地主士绅们如何能忍?
不闹事才怪。
当然,韩桢也不担心,因为只需过上个一两年,地主士绅们就会自发的拥护摊丁入亩。
为何?
还是那个字,钱!
赵宋的田税虽低,可架不住苛捐杂税多啊。
隔三差五就加税,而百姓一个个都是穷鬼,哪来的钱交税?
上头只管下发命令,而地方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只得挑几个地主富商宰了放血。
甚至,当地官员还会趁机巧取豪夺,侵吞家产。
所以,在赵宋当地主富商,是一个高危行业。
若是没点背景,迟早落得个家破人亡。
即便有背景、有人脉,最终也还是得忍痛交钱,不外乎交多交少罢了。
就比如去岁夏末,朝廷在全国征收丁身钱。
百姓卖儿卖女,卖田卖地都凑不齐,剩下的缺口,自然就落到了地主富商头上。
在韩桢治下,不存在这个问题,两相对比之下,每年也就多交几百贯的田赋,孰轻孰重,这些地主士绅们还是拎的清。
“臣明白。”
赵霆拱手应道。
……
……
八月十五,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