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辛苦作战,让青州军从上到下都紧绷着脑中那根弦,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庆功宴上的酒都是价格低廉的烧刀白,一口下去,胃里火辣辣的,能够发泄士兵们积压在心头的煞气。
吴季很苦恼,他想喝酒,却又怕喝醉了,旁人会偷自己的钱。
虽说军中偷窃财物乃是重罪,可架不住钱财迷人眼啊。
再说了,上百斤的铜钱,人家偷个几十文,百来文的,以吴季的算术水平,也根本发现不了。
眼见周围同僚大口喝酒,他咬了咬牙,一狠心转身去了营房。
吃力的背着铜钱,一路来到库房。
库房与火器房乃是军中重地,哪怕军营正在举办庆功宴,依旧有重兵把守。
见到吴季,两名身着重甲的值差士兵立刻上前,厉声道:“何事?”
吴季气喘吁吁道:“俺要存钱,俺要存钱!”
仔细搜查了一番,确认他没有携带刀兵后,两名士兵才放他进去。
库房里,账房与文书们正在吃酒。
“俺要存钱。”
吴季哐当一声,将背上的麻袋放在地上。
闻言,两名文书站起身,上前便要检查铜钱的成色。
“等等。”
吴季赶忙制止,神色忐忑道:“存入之后,真的可以取吗?”
一名文书有些不耐烦的答道:“随时都可存取,不过每次取钱,需得交一文钱手续费。”
存取钱财,对库房文书们来说,不算个好差事。
既麻烦,还得担责。
好在有手续费作为补贴,否则他们是不愿干的。
吴季顿时不干了,叫嚷道:“怎地还要一文钱?”
那文书骂道:“伱到底存不存,不存拿着钱赶紧滚!”
吃个庆功宴都吃不安生。
还别说,文书这番蛮横的态度,反而让吴季安心了不少,立马堆笑道:“俺存,俺存。”
文书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清点好了钱财,随后开具存单。
握着纸条,吴季心情复杂。
五十多贯钱,就换成了一张纸条条,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存完钱,那文书态度好了些,叮嘱道:“记好了,这是你取钱时的暗号,每一次存取会换一个暗号。取钱之时,要核对身份,存单以及暗号,错一个都取不了。”
闻言,吴季顿时慌了:“那俺若忘了暗号,岂不是就没钱了。”
文书答道:“那倒不会,若真忘了暗号,身份户籍与存单票根又核对无误的话,可寻十名入籍三月以上的士兵作保,照样能取钱,不过会很麻烦。所以,你最好牢记暗号,切莫告知旁人。”
吴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只觉得很是复杂,心中不断默念文书告知他的暗号。
韩桢当时在设计暗号之时,考虑到士兵都是糙汉子,所以暗号设计的很简单,都是两字或三字。
且暗号组成无甚规律,从韵集上随意挑选两三个字搭配组合。
郑重的将存单折好,贴身放在怀中后,吴季兴高采烈的回到校场,端起碗,灌下一大口酒。
“爽!”
长出一口浊气,吴季大笑一声,旋即又抓起一块卤肉,大口撕咬。
一间营房中,韩世忠与吴玠坐在窗前,看着远处校场上的喧闹,心生向往。
“俺们输的不冤。”
吴玠叹了口气。
一日三顿干饭,三日一顿肉食,军功赏钱一文不少,打了胜仗有庆功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这样的军队,战力如何能差?
相比之下,他们西军连满粮满饷都做不到,双方士气根本不在一起层次,如何能胜?
“是啊!”
韩世忠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俺来也!”
就在这时,营房大门被一脚踹开,刘锜满身酒气的走了进来。
韩世忠问道:“庆功之日,你怎地不陪将士们饮酒?”
“直娘贼,那帮泼才合起伙来灌俺酒,再喝下去,怕是明日都下不来床。”
刘锜骂骂咧咧的将酒肉放在桌上,招呼道:“来来来,一起喝点。”
自从那夜之后,三人就熟络起来了。
韩世忠也不客气,他本身就是好酒之人,未从军前,在老家当泼皮之时,可谓是嗜酒如命。
一碗烧刀白下肚,他长吐一口气:“还是烧白喝着有劲,果酒软绵绵的,算个甚么酒!”
吴玠对军中卤肉很钟意,拎起一个肘子,大口啃着。
酒过三巡,刘锜醉眼朦胧道:“你二人今后有何打算?”
此话一出,韩世忠与吴玠吃肉的动作一滞。
沉默了片刻,韩世忠摇摇头,语气茫然道:“俺不晓得。”
作为战俘,韩桢自然是不会放他们回赵宋的。
再说了,就算韩桢肯放他们,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回去。
两人俱都是心高气傲,性情刚烈之辈,宋徽宗都那般对待自己了,怎么可能回去用热脸帖冷屁股。
说不得,还会被当成细作,严刑拷打。
吴玠情绪低落道:“俺不会种田,许会当个镖师,或护院教头。”
刘锜一拍桌子,怒其不争道:“当甚镖师,不如跟着县长干,以你二人的才干,用不了多久便能升任都统,独领一军!”
韩世忠有些心动,但忠君爱国的思想,让他开不了口。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俺不想打自己人。”
“其实俺也不想跟西军打,俺想打金人,打西夏人。”
刘锜附和一句,而后话音一转:“但有童贯,有梁方平这些狗贼在,谁都打不了。”
“俺再想想,让俺再想想。”
韩世忠神色挣扎,喃喃自语道。
“行,你慢慢想。”
刘锜也不逼迫,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去。
目视刘锜离去的背影,吴玠忽地开口道:“其实跟着韩桢,好似也不错。”
韩世忠苦笑一声,并未接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