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县长……”
韩世忠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刘锜摆摆手:“无事,这里就俺们三个,有话就说。俺每回被揍,背地里也总骂他。”
“嘿嘿。”
吴玠顿时乐了,只觉刘锜此人挺不错,是个真性情的豪爽汉子。
“俺本以为自己足够勇猛,直到遇见你家县长,才方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韩世忠叹了口气。
刘锜安慰道:“俺家县长就不是个人,没必要跟他比。”
这话可不是骂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夸韩桢。
他自幼长在边军,小时便出入军营,无数次目睹过父亲与西夏人作战。
不管是西军还是西夏人中的猛将,就没一个能和韩桢比的。
提鞋都不配。
“真不是人啊!”
吴玠感慨一句。
今日那一脚,若非他反应快,用双臂挡在身前,又有松软的草垛卸力,恐怕能把自己踹死。
“县长其实不通拳脚功夫,全仗着一身蛮力。若是他像俺们这般自幼习武,又有名师指点,啧啧,俺不敢想。”
刘锜的这番话,让韩世忠与吴玠悚然一惊。
嘶!
两人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默了片刻,韩世忠开口问道:“你爹可是刘仲武将军?”
“没错。”
刘锜大大方方的承认,轻笑道:“想问俺为何要投贼?”
吴玠忙不迭的点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俺就是看不惯童贯那狗贼,以及那狗皇帝。”
刘锜冷哼一声,怒道:“我父镇守边军多年,立下过不少大功,结果童贯这狗贼不但抢夺功劳,暗地里还打压使绊子。政和五年,古骨龙之战,我父率军五万奉命驻守清水河,硬抗西夏十二万大军一月之久,童贯这狗贼答应的粮草,始终没有送到,最终我父因粮草断绝,无奈败走。”
闻言,韩世忠同仇敌忾道:“童贯这狗贼,确实该死!”
他恨童贯,可一点不比刘锜少。
刚入西军没多久,在攻打银州之时,数次立下先登、斩将之功。
经略司将其功上报朝廷,请求破格提拔韩世忠,结果主帅童贯却以一句‘小校安能立其功’,便否认了韩世忠的功劳,只给他升了一级,而那些功劳,自然被童贯按在了辛兴宗的身上。
前几年南征方腊,辛兴宗更是当着他的面,抢走了方腊。
“如今童贯就驻扎在大名府,俺迟早会亲手砍下他的狗头!”
刘锜恨恨的说了一句,而后话音一转,继续大骂道:“童贯这阉狗该死,赵宋那狗皇帝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明知童贯秉性,竟还纵容其欺压将领,抢夺军功,昏聩至此,合该灭国!”
骂得好!
吴玠心中叫好,面上却不好附和。
见状,刘锜鄙夷道:“都是武人,想骂就骂,畏畏缩缩算甚么好汉。伱二人拼死作战,结果呢,那狗皇帝压根就不记得有你们这号人,何其可笑。”
“再看看俺,过了年节也才十六岁,如今已是一军都统,手下两万将士。作战之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县长从不干预,也无文官指点。”
闻言,韩世忠与吴玠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不得不说,这样的将军当着才舒心。
“时辰不早了,俺也该回去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刘锜拍拍屁股站起身,径直出了战俘营。
劝降这等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太明显了。
尤其韩世忠与吴玠,都是性情刚烈之辈。
有宋徽宗这记助攻在,种子已经埋下,只需勤浇水,用不多久便会生根发芽。
目视刘锜离去的背影,韩世忠神色复杂。
……
……
在历城郡休整了两日,韩桢率领大军继续出发,赶往益都郡。
济南府虽也繁华,且水运通畅,但位置太差,没有战略纵深,不适合作为首府。
相比之下,青州乃是山东咽喉要地,进可攻,退可守。
这一路走来,对赵富金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尤其是今日,遇到一群从山上下来的逃户。
那些逃户衣不蔽体,瘦弱的身躯,彷佛一阵风都能吹到。
赵富金心善,命人将吃剩下的半个炊饼送给那些逃户。
几十个逃户们为了争抢半个炊饼,打得头破血流的一幕,在她脑中始终挥之不去。
夜晚。
赵富金从马车上走下,走进韩桢的主帐。
“夫君。”
赵富金轻轻唤了一声。
闻言,韩桢停下手中政务,抬头道:“你怎地还没睡?”
“睡不着。”
赵富金摇摇头,犹豫了片刻,问道:“今日那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