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他又想起了甚么,吩咐老九提一桶热水,以及洗漱用的铜盆毛巾等,跟在自己身后。
果然,走进营帐后,赵富金四女已经起了,却因无法洗漱,只能待在马车之上。
军营中都是男子,为了避嫌,她们也不敢擅自出军帐。
没人伺候,确实不方便。
老九很自觉,将木桶与洗漱用品放下后,便快步离去,守在军帐之外。
韩桢朗声道:“是我疏忽了,等到了定陶,雇一些侍女任你们差遣。”
“多谢夫君。”
香车内,传来赵富金柔柔的声音。
“热水和早饭在这里,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拨。”
交代一句后,韩桢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香车的门帘才被掀开。
江素衣三女先是服侍赵富金洗漱,然后才轮到自己。
她们是陪嫁的媵妾,若无宫女,就该由她们担任宫女之责。
早饭依旧简陋,一人一碗小米粥,外加一个炊饼,配上一小碟咸菜。
对赵富金来说,小米粥涩口无味,咸菜太咸,而且还有股怪味,至于炊饼就更加难以下咽,又干又硬,远不如宫中的松软香甜。
但她却不似昨夜那般,而是强迫自己,慢条斯理的吃着。
她本就不是刁蛮的性子,知晓如今嫁了人,宫中的生活便与自己无关了。
况且昨夜与傅清漪的一席对话,让她隐约明白了甚么。
既然要弄明白百姓的疾苦,那自然要从日常饭食入手。
见她吃的辛苦,赵绿竹提议道:“帝姬,马车内还有些糕点……”
“不用。”
赵富金摇摇头,旋即问道:“清漪,在家中之时,你们早饭也是这般么?”
傅清漪努力将口中的馒头咽下,答道:“帝姬说笑了,平日里哪有炊饼可吃,只一碗稀粥而已。”
“哦。”
赵富金看了看手中又干又硬的炊饼,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这般难以下咽的炊饼,寻常百姓平日里竟然吃不到。
可自小爹爹与资善堂的先生们便常说,大宋百姓富庶,丰衣足食,家中粮食满仓。
赵富金单纯的小脑袋中,满是困惑。
……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拨。
留下三千将士在军营接收从济阴郡送来的粮食后,韩桢率领大军开拨。
当天傍晚,成功赶到定陶县。
大军驻扎在城外,韩桢与赵富金四女,入驻城中的馆驿。
所谓馆驿,通俗来说就是官方招待所。
这些馆驿占地极大,且修建极为精美奢华,北宋为了建造这些馆驿,糜费极大。
陕西转运使,在扶风郡修造凤鸣驿时,动用了三万六千个民夫,仅木材和石料便耗费八十万贯。
苏东坡在《凤鸣驿记》就有描写:“视客所居与其凡所资用,如官府、如庙观、如数世富人之宅,四方之至者如归其家,皆乐而忘去。为屋二十四楹,广袤五十七步,堂守庐分,翼以两庑,重垣四周”
广袤五十七步,可不是说馆驿总共就这么点大面积,而是二十四间房,每一间都有五十七步宽。
古时一步约为一米五,由此可见,这些房间有多大。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建造在各郡的馆驿就相当于一个个小型的宫殿。
赵宋对这些馆驿的管理,也很严格。官员需登记在册,若损坏公物,照价赔偿。此外,官员不得长期占用驿舍,期限最多不许超过一个月,若赖着不走,超过日限者判徒罪一年。
并且馆驿的房间,并非想入住就能住,而是分品阶的,越往里,环境越好,房间布置也更为奢华精致。
若是七品以下的芝麻小官,则只能住在最外围。
“恭迎县长!”
押司叶睦得了消息,率领一众书吏,早早恭候在馆驿门前。
城中一应官员被杀后,韩桢便任命押司叶睦,暂代主簿一职。
此刻,叶睦等人目光狂热。
与赵宋和谈之事,通过青州日报他们已经知晓。
尽管韩桢没有建元称帝,但任谁都知道,在山东他与皇帝无异,只差一个名号罢了。
“帮我雇八个乖巧伶俐,身世清白的女子,作为丫鬟。”
韩桢叮嘱道:“不许巧取豪夺,该多少钱就多少,届时来寻我报销。”
叶睦心中一凛,正色道:“下官省的。”
“嗯!”
韩桢微微颌首,吩咐道:“都回去罢,用不着守在这。”
“卑下告退。”
闻言,书吏们纷纷躬身离去。
叶睦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来八个十二三岁,模样周正的少女。
看着这群少女,韩桢问道:“没有强迫罢?”
“启禀县长,无一人强迫,俱都是家世清白的女子,这是雇佣文书。”
叶睦说着,递上几份文书。
见这些少女虽面带忐忑,眼中却无惊惧和慌乱,韩桢心中已然信了,接过文书大致扫了一眼。
叶睦主动解释道:“因挑的急,且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所以价钱比市价高了三成。”
“无妨。”
韩桢摆摆手,吩咐老九如数给钱。
领着八名丫鬟一路进到馆驿最里的院落,他交代说:“房内住着我的四名妻妾,你们当好生服侍,一应工钱与赏钱,断不会少了伱等。”
“奴婢知晓。”
丫鬟们齐齐行了个万福礼。
恰在这时,江素衣蹦蹦跳跳的走出屋子。
这段时日不是在船上,就是在马车上,可把她憋坏了。
见到韩桢,小丫头神色一变,立刻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屈膝做了个万福:“见过夫君。”
韩桢吩咐道:“她们是新雇的丫鬟,你带进去,一人挑两个。”
“多谢夫君。”
江素衣面露欣喜,领着丫鬟们进了屋子。
……
夜幕降临。
两根大红龙凤烛,散发出明亮的火光。
沐浴更衣之后,赵富金重新穿上那身大绿嫁衣。
头顶凤冠,肩披霞帔,端坐在主卧的床上,双手握着一柄象牙缂丝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