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桢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后,我将在此建厂,凡会制盐者,皆可应征入厂,每月三百文工钱,管早晚两顿饭。”
事实上,对待这些盐户,他完全可以尽情的压榨。
不需要工钱,只提供一日两餐,甚至将晚上的稀粥换成麦饭,这些盐民都会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但这样一来,他和赵宋朝廷又有什么区别呢?
韩桢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和胸襟,穿越之初,他只想努力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活下去,活的好一些,活的有尊严。同时,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顺带让治下的百姓也过得好一些。
不求天下大同,家家小康,起码能吃饱穿暖,手中有些余钱。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哪怕抛开这些不谈,仅仅是作为一个反贼,他也需要尽心尽力的维护好自己的基本盘。
不但管饭,还有工钱?
五千余人纷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足足过了好半晌,李大等人才回过神。
几个里长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小相公给出的待遇太好了,好到让他们心头发虚。
李大磕磕巴巴地确认道:“相公要给俺们工钱?”
韩桢哪里不晓得他们的小心思,苦日子过惯了,忽然要过好日子了,一时间不敢相信。
想要打消他们的疑虑,也很简单,只需一句话。
韩桢朗声道:“我是反贼!”
自个当众承认自己是反贼,似乎颇为怪异,但这些盐户听在耳中,却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哦,原道是反贼!
俺就说朝廷那帮官老爷,怎会给他们工钱嘛!
虚惊一场。
猴子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实在是眼前这一幕太过荒诞。
另一位里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相公消了盐户,不知俺们可否种田?”
国人对土地的执着,铭刻在了骨子里。
哪怕做工管饭,哪怕有工钱拿,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种地。
韩桢点头道:“自然可以,在我治下,开垦的荒田三年免税,三年后需缴一成田税。”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喜色。
“好了,且都散了罢。”
今日的消息,对这些盐民们的冲击极大,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闻言,盐民们在各自里长的带领下散去,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朝着各自的村子走去。
见李大慢悠悠的走着,一旁面容黝黑的汉子催促道:“阿爹,日头还早,俺们赶紧回去垦田罢!”
村子附近的好地段都是有数的,若是去晚了,可就被旁人占了。
李大摇摇头,神色复杂道:“这小相公乃是反贼,谁晓得官兵何时会杀来?若他败了,官兵重新占了广陵,那田地岂不是白挖喽?”
“这……”
汉子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官兵一来,一切都会回到圆点。
“阿爹,那……那怎么办?”汉子急得团团转。
他想垦田,却又担心过段时日官兵来了,白忙活了。
李大叹了口气:“再看看罢!”
……
待到这些盐民散去后,猴子这才开口道:“这些盐民恁苦,竟有这般多人没衣裳穿。盐监所的这帮狗官,连件纸衣都不舍得给。”
纸衣,是唐宋特有衣服。
与想象中一捅就破的纸张不同,纸衣的原料乃是采用楮树皮制作的硬纸,手感粗糙坚硬,穿久了会把皮肤磨破。
因价格低廉,深受贫苦百姓的喜爱。
韩桢冷笑一声:“纸衣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可有了衣裳,盐户若是跑了怎么办?”
嘶!
猴子深吸了口气,眼中杀意沸腾。
这帮狗官,该杀!
眼见天色渐晚,韩桢吩咐一批士兵清扫盐监所,生火造饭。
经过简单的清扫后,怪味消散了不少。
韩桢坐在大堂中,交代事宜:“我准备在广陵设镇,你任监镇!”
“是!”
猴子点头应下。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监镇,但那也得看是什么地方。
广陵盐务,韩桢今后最大的钱袋子,非亲信不可担任。
韩桢说道:“我在此地待不了几日,大致交代几点。”
猴子不由坐直身子,侧耳倾听接下来的话。
“第一点,粗盐和精盐工坊。精盐工坊不用提,你应该很清楚,着重说一下粗盐。”
韩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设计图,递了过去。
接过后,猴子展开设计图认真查看起来。
过了片刻,他不由抬起头,双眼放光的赞叹道:“韩二哥,这是谁人设计的法子,简直巧夺天工!”
韩桢笑而不语。
晒盐法在明朝出现了雏形,到清朝时逐渐被完善。
这种方法成本十分低下,充分利用了大自然的能量。
简而言之,就是在临海处,挖出阶梯状的盐田。
每当潮汐涨潮时,打开盐田的阀门,让海水自行灌入第一片盐田。
待到灌满之后,关上阀门,利用太阳与海风蒸发盐田中的海水水分。
当水分蒸发到一定程度后,打开阀门,让海水流淌到第二块盐田之中,再次让其自然蒸发水分。
循环往复几次后,当海水灌入最后一块盐田时,浓度已经非常高了,能够自行析出食盐。
相比起卤煮法,晒盐法成本非常低,因为用到的都是自然资源。
看似效率低下,实则只要挖的盐田足够多,产出要比卤煮法高出数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