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先生问道。
李黑虎正色道:“小觑他了,此人有枭雄之姿,能伸能屈,不似那等莽夫。”
寅先生又问:“可有拉拢的机会?”
李黑虎摇了摇头,一双凤眼微眯,不答反问:“你可知那韩二登上寨墙后,第一眼看的是甚么?”
“甚么?”
寅先生面露好奇。
“我等身上的铁甲,以及身下的战马!”
能凭女子之身坐稳黑山大当家,光靠拳头可不行。
平日里的火爆性子,只是一层保护色罢了。
闻言,寅先生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是敌非友。”
李黑虎问道:“柴家那位怎么说?”
“呵。”
寅先生苦笑一声:“听吾道明身份,说明来意后,竟哀求吾尽快离去,往后莫要再来了。”
李黑虎遥望天边红霞,山风拂过,吹动耳边的发丝。
她语气冷冽道:“柴荣一代雄主,想不到子孙后辈竟如此不堪。罢了,只要能掀翻赵家的皇位,谁做江山,我不在乎。”
寅先生轻声道:“莫要急躁,你我祖上父辈百余年都等了,何须在乎这些时日,眼下是百年来最好的时机。”
“我晓得。”
天边云霞涌动,恰似乱世将起。
……
……
京东路,分为东路与西路,前后遭到过两次合并和拆分。
宋初时为京东路,熙宁五年,正式拆分为东西两路。
大观元年,宋徽宗下旨将两路合并,设大都督府。
然而没过几年,到了政和四年时,宋徽宗又再次下旨,将京东路拆分两路,西路移安抚使于南京应天府,东路齐州升为济南府。
在此之前,京东东路的治所一直在青州。
青州乃古九州之一,山东之咽喉,兵家必争之地。
只需看看此前任青州的知州都是谁,便知晓其重要性。
寇准、李迪、王曾、夏竦、富弼、范仲淹、文彦博、欧阳修……这些人其中十之八九,后来都入阁为相,执宰天下。
可是到了徽宗年间,情况变了。
因齐州水路便利,经济增长迅猛,远超青州,于是由州升府。
州郡之名,莫重于府。
随着齐州升为济南府,京东东路治所也随之转移,青州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了。
从张叔夜的调任就能看出来,他本是海州知州,因剿灭宋江有功,升任青州知州,没过多久,又直入龙图阁,改任济南府知府。
青州,成了一个官员过渡的地方。
如今的青州知州,乃是赵霆。
此人在宣和二年时任杭州知州,同年方腊起义,年底携大军攻打杭州,作为知州的赵霆,竟然选择弃城逃走,导致杭州城被方腊攻破。
本来一城知州畏战而逃,重则问罪流放,轻则贬官弃用。
可赵霆却通过贿赂童贯、梁师成等人,为其开脱,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在张叔夜升任济南府知府后,补了青州的缺,当起了青州知州。
到了青州上任后,赵霆起初还很收敛,随着卸任在即,便开始暴露本性了,此次借着王黼征收丁身钱,大肆敛财。
本该是三千五百文每人,他硬是多加了三百文。
并且,借机宰割富商大户。
一时间,益都郡哀声一片,无数富商地主家破人亡。
乡间百姓为了凑够丁身钱,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而贪官污吏们,则趁机低价收购大量田地,以至于益都良田十之八九尽归官员之手。
知州府衙内,赵霆正在后院与通判刘宓吃酒。
赵霆把玩着腰间一对白玉佩。
这对玉佩乃是前两日从城中一户富商家中巧取豪夺而来,形似明月,料子乃是上好的羊脂玉,唤作明月珏。
赵霆越看越喜欢,这两日一有空闲便拿在手中把玩。
两人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临淄县,刘宓吃了一口酒,说道:“常玉坤递上来的剿匪折子,知州如何看?”
赵霆捻起一颗蚕豆放入口中,冷笑一声:“剿匪是真的,毕竟一干匪首首级做不得假。但坐山巨寇,聚众上万,他常玉坤还真敢写,也不看看临淄县拢共才几个人!”
“管他是真是假,功劳薄上我等可是排在首位。”
刘宓笑着端起酒壶,帮他倒了一杯酒。
两人碰了碰杯,赵霆说道:“常玉坤此人本府有所耳闻,颇有才干,据说早些年得罪了蔡相公,所以迟迟不得升官,一直在知县上蹉跎。”
忽地,刘宓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此事颇有些蹊跷。徐主簿前脚刚死,徐家后脚就被那石宝灭门,紧接着常玉坤便发兵剿匪……”
莫要把这些官当傻子。
能高中进士,并且爬到这个位置,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很多时候,并非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不想管。
又或者,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赵霆若有深意道:“对了,常玉坤不是保举一个胥吏为县尉么,你近日可去临淄县审查一番。”
看似是两个不相干的话题,答非所问,但刘宓却心领神会,问道:“几何?”
见赵霆比划了个七,刘宓皱眉道:“会不会太多了,那常玉坤怕是舍不得。”
“舍不得?”
赵霆冷哼一声:“你且告诉他,到时若是提刑司去了,可就不止这个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