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明白了，刚刚他所击中的“手感不对”的东西，听那清脆的声音，他还以为是什么一次性防御魂导器。
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骷髅啊！这家伙在被击飞到空中这么短的时间内召唤了一只骷髅为自己挡刀，并借着攻击的冲击力一举掉在最近的李刚尸体旁边！
“是不是很惊讶？”霍雨浩冷哼一声道。
赵天笑道：“就算你是邪魂师又如何？一个大魂师，你还能翻了天不成？我猜，你已经没有多少魂力了吧。”
霍雨浩面容抽搐，赵天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确实不简单，小小二环大魂师，却在刚刚跨了接近三十级来控制我一个准魂王，伤了我一只眼睛。能够将我逼到这种地步……尽管十分耻辱，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你，很强！”
赵天并不急于杀死霍雨浩，他揪住霍雨浩的衣领，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用的是蛮力，双手的骨节都因用力而显得分明。霍雨浩的脚悬在半空，衣服被扯起，紧紧裹住他的颈部。
“只可惜，你便是拼尽全力，也只能伤我一只眼睛。毕竟你根本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就那把小刀能让我有几分忌惮，却也只有几分罢了，否则胜负还真不好说。”
赵天逼近了霍雨浩的脸，那抗拒与不屈的热息吹在脸上。
“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勇气挑战我的？”赵天问道，在他印象里，过去同行的这些天里，眼前这少年一直都是一副阴郁的样子，说话有气无力，性格胆小怯懦。
霍雨浩注视着他的脸，冷冷地说：“就算是懦夫，也有活下去的勇气。”
“哈哈哈哈哈！”赵天大笑起来，“好一个懦夫之勇！我先前本来想杀了你的……”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赵天淡淡一笑，就像他在遇见魂骨前那般温和，“将你的邪魂师之术交出来，不然的话，我便一根又一根，慢慢地捏碎你的每一块骨头——相信我，你不想体验那种感觉的。”
“你是靠气味追踪我的对吧。冰原熊的敏锐嗅觉。”沉默的霍雨浩突然开口道。
赵天微微皱眉，点了点头道：“不错，有几分见识。”
“呵呵呵呵……”霍雨浩忽然低笑起来，这让赵天眼皮狂跳，十分不安，他便加紧了几分手上的力，沉声道：“你小子，在笑什么？”
“赵天……你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赵天绷紧了神经，生怕眼前这“弱小”的二环魂师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但他还是冷哼一声，说：“怎么，你不服气？死到临头嘴硬什么？”
“胜利的方程式……”
霍雨浩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举起，猛地按向他自己的胸口！
“已经构筑完毕了啊！”
控鹤擒龙！
强大的冲击力使霍雨浩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翻滚了起来似的，剧烈的疼痛从体内所有经脉传入脑中，血气上涌，霍雨浩一口鲜血吐出。
在这同一瞬间，霍雨浩用所剩无几的魂力施展了最后一次精神干扰，赵天反应虽快，但受此影响还是慢了半拍！
霍雨浩的目标终究达成了——借着控鹤擒龙的推力，他将自己击飞了出去，挣脱了赵天的束缚！
赵天怒吼道：“那又如何，你……”
“砰！”
一声枪响，赵天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捂住那腰间的血洞。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打在他的腿上，赵天一个踉跄，重重的身躯顿时倒地。
“怎么……会……”赵天虚弱地说道。
远处半跪在地的霍雨浩喘着粗气，嘴角肆意地上扬，“不错，我是杀不了你……”他耀武扬威地晃了晃右手的魂导射线枪，冷笑道：“但它能。现代科技，小子。”
霍雨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强忍着体内传来的不适感，狰狞地笑道：“呼……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仅靠我自己是杀不死你的。”
霍雨浩有自知之明，他最强的攻击手段也就是那把按灵眸所说名为白虎匕的五级魂导器。这五级魂导器虽强，却需要注入大量魂力才能发挥完全威能，这实在有些为难他一个魂力并不充裕的大魂师。
更何况近身战他也不可能胜过拥有冰原熊武魂的赵天。
但魂导射线枪却不同，不仅使用门槛低，而且威力固定可靠。
“你虽然是准魂王，却也终究只是个准魂王。没有万年魂环的全面增幅的你，战了这么久也已经灯枯油尽了吧。你便绝对承受不住这几枪的！”
“……精彩。”赵天长叹一声，“所以你控制了李刚的尸体，并不是要他与我战斗，而是控制他帮你打开储物魂导器对吧？”
霍雨浩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测。霍雨浩并不了解魂导器结构，只能让原先的主人来亲自解锁了。
赵天虽然目不能视，但也从沉默中听出了他的态度，再次长叹一声，脸上突然露出几分释怀之色。“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了结我吧。”
霍雨浩沉默着，捂着胸口，一步步来到赵天身旁。他此刻也不像先前那般亢奋了，胜利的喜悦开始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疲劳与空虚。
赵天瘫倒在地，神色从容，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得难以察觉，血丝从紧闭的双眼渗出，满身是雪豹的刮痕，腹部有一块凹陷了下去，腰间、双腿各有一个血洞。
任谁也无法认出来，这竟然是一位强大的准魂王。
举枪的手在颤抖，霍雨浩明白，这一枪下去，赵天的生命将彻底消散，而他完全有那个能力。
此刻的赵天，会不会就如他刚刚那般绝望与无力呢？霍雨浩不知道。
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个活人。霍雨浩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万年冰原熊的尸体——仅仅因为一块魂骨，无冤无仇的五个人便要大打出手。生命转瞬即逝，如此弱不禁风。
在这混乱荒诞的世界里的他，又算是什么呢？
戴在脸上的半张面具在先前的苦战里早已脱落，血肉模糊的半张脸衬托着猩红色的眼眸显得格外妖异。
杀人——这个词对霍雨浩来说曾是那么得遥远，生活在史莱克，只会有打不完的比赛。可此刻他却要直面这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嘴唇在颤抖，四肢在颤抖，枪在颤抖。
他完全清楚自己此刻最应该做什么——一枪崩掉赵天，搜刮众人遗留的储物魂导器，然后吸收万年冰原熊魂骨，甚至再丧心病狂一点，他可以把众人的尸体拿去练成尸傀。
但他只是个12岁的孩子。霍雨浩从来没想过这些残酷的事实，他修炼亡灵法术时就下定过决心，这份力量绝不能滥用，不能为了力量而害人，顶多用用魂兽尸体来练尸傀就好了。
而且霍雨浩发觉自己这方面的天赋似乎很不错，刚刚他便是强行镇压了怨念，控制着李刚尸体与亡魂为他所动。事实证明，他修炼亡灵法术的初衷——自保，确实是达成了。
心中思绪万千，霍雨浩的身体迟迟未动。邪魂师有一个判定标准，便是杀人，只要杀过人，有着“邪恶”的能力，便是板上钉钉的邪魂师。他心里始终有着自己的底线，潜意识里不愿承认自己是邪魂师。
杀了赵天，他便要承担这份原罪。
他该怎么做呢？
“就由我，来承担你一半的罪吧……”脑海中响起灵眸的声音，霍雨浩仿佛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住了他的右手，扣在他的扳机上。
精神一阵恍惚，残破的半张脸顿时被猩红色所覆盖。
“就让我们这对双生子，一起来吧……”那声音是这么得温柔，温柔得像是能包容他的一切痛苦，满足他一切爱与渴望的美好幻想。“我不会独留你于这无尽痛苦中的。”
一半的罪么？倒也不赖……
杀意开始发酵，占领整个大脑，霍雨浩深吸一口气，露出几分虔诚与挣扎之色。
“仁慈宽厚的海神大人啊……”他学着曾经在史莱克那般祈祷道，“请饶恕你最忠实的信徒吧。他正在，犯下罪恶——”
“砰！”
开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缕缕硝烟飘出枪口，鲜血顺着白雪流走。猩红色尽数消散、瞳孔重化灰白扩大扩散、惨白脸色黯淡。冷汗飙出，心跳加速，身体僵硬。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腥臭的味道令胃里不断搅动，霍雨浩白着脸，躲到一旁的雪丘吐出早上刚吃的干粮。
“啊啊啊啊！”霍雨浩怒吼一声，似是要将所有压抑的情感全部诉出。
“老子杀了一个准魂王！一个准魂王！”
吼完他还感到不解气，便狠狠地往身旁的雪丘踹了一脚，却不想那薄薄的雪层竟应声碎裂，霍雨浩重心失调，反应不及，竟是整个掉入那雪丘内部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