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木兰起身,又在宋励身上捅了一刀。
她继续往前赶去,从大街向南拐,路过城隍庙,有一条巷子直直通到城墙。
这是条死巷子,奇怪的是,李十二娘方才分明是往这边走了,此时却不见了。
任木兰想不明白,这偃师县城里,李十二娘怎么可能有比她更了解的地势?
入夜还不到两个时辰,杀了李三儿之后,薛白等人只来得及放了一把火。
暗宅里能烧的东西却已不多了。
薛崭遂带人去找。
“徐八,你去把那个柜子搬出来,拆了烧。”
“好。
徐八累得要死,但是看了一眼薛崭手里的刀,还是带了一个人贩上前,去搬那个柜子。
它竟是出乎意料的重。
“怪了。
“尻。”薛崭不知与谁学的,近来脏话不停,骂道:“啖狗肠,你他娘偷懒我就弄死你。
“帅头,它真是重。”
薛崭当即抬起刀,道:“还重吗?”
“怎么就不信我呢?这柜子真的很.…
徐八用力一推,奇怪的是,那柜子真就被他推开了。
他自己也是惊讶万分,连忙道:“帅头,你听我说,它刚才是真的重……
“噗。
一根铁尖短枪捅穿了徐八的喉咙。
那枪是由一根哨棒加上铁尖制成的,想必是非常方便携带,没用时就把铁尖拿掉。
徐八的尸体被推倒,还未倒地,已有人从柜子后面出来,对着另一名人贩又是一枪刺出。
血溅出来,薛崭才反应过来。
他竟是在这一刻怂了,连忙转身就跑。
“敌袭!
“阿兄,杀你的来了!
薛崭跑得已经算是快的,但那人竟更快,脚步不停,才跑过一条走廊,已逼到了他身后。
薛崭听过家里人说战场的故事,知道傻跑只会被轻易砍死,握紧刀,忽然闪到旁边,拔刀一砍。
铁枪从他眼边“唰”地一下刺过去。
对方兵器更长,只后撤了一步,便避了薛崭的刀。
但刀锋还是扫到了,划破衣服,没出血,只显出一件内甲。
“尻!
薛崭连忙跳过木栏,竭力大喊道:“阿兄!有甲。”
就在他跳起来时,铁枪已再次刺来,直接刺进了他的大腿。
阿兄!杀手披甲老卒!
羊十四本还想跳过木栏去杀薛崭,但一转头,已看见了薛白。
薛白站在前面的小亭子上方观望周围形势,他在等火势引来更多的世绅,之后便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
这才是真正的地头蛇,短时间内,论武力,薛白不可能超过高崇,所以要激得世绅保护他。但只差一点,高崇还是派人来了,来了…….一个?
“下来受死。”羊十四这般说着,往小亭走去。
前方,受伤的老凉、姜亥也已经闻声而来了,倒也没有惊慌,笑道:“还猜高崇能有几个真正的好手,原来只来了一个!”
老子披甲来的,没想到吧?”羊十四并没有把这两个未披甲的伤兵放在眼里。
他只是有些疑惑,跟在后面的石重怎么还不过来?
秘道里,石重再次挥了一刀。
他正在梯子的下方,方才羊十四出去以后,他正打算跟上,忽觉有什么刺在了内甲上。
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膝弯便挨了一剑。
“老羊。
羊十四没听到,估计正在上面杀人。
石重遂拿着单刀跃下,奋力一劈。
方才他分明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没想到对方退得极快,立即便不见了。
他点燃火折子丢过去,看到了一袭红衣闪过……那人是个小女子。
“小贱人。
石重骂了一句,大步上前,挥刀就斩,可惜还是没斩到她。
这几步牵动膝上的伤口,他皱了皱眉,转回梯子处。
光从上方的门处照来,一半亮,一半暗。看着那点光,等再一转头,反而觉得周围更暗了。
石重还未走到出口,已放轻脚步,竖着耳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再次回身一斩。
又斩空了,那小娘子退得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往秘道深处而去。
石重连忙追上。
“噗。
黑暗中有一剑刺出,准确无误地刺进了石重的脖颈。
咯咯咯※
他张嘴想骂,只有血从他的伤口不停往外喷。
李十二娘正贴在墙壁上站着,拔出剑来。
尸体推下,她踩着尸体走过,爬出暗道,只见地上又是两具尸体。
她加快脚步,远远地听到了薛崭的大喊。
“阿兄!跑!
“阿兄!
跑!
李十二娘差点走错了路,连忙返身,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一袭红衣奔过长廊,远远便看到了薛崭正一瘸一拐地跑。
更远处,姜亥倒在地上喘气,抬手想起来,但起不来,在其旁边,有三人正在缠斗。他们竟是四个打一个还有些吃力。
“姜亥!起来,弄死他!”一根铁枪正插在老凉肩上,枪杆被他死死抱住。
精锐边军的气场一眼就能看出,老凉观察过,抛开李三儿,剩下真正有胆气、敢杀官,还能从他们手底下过的,高崇身边出现的也只有六个。
但他们唯独没想到,竟是披甲来的。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石重,杀官!”持枪的羊十四大喊一声,想拔出自己的枪,偏拔不出来,干脆拿出匕首,顺势扎在老凉的胳膊上。
下一刻,薛崭扑上来。羊十四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同一时间,刚被羊十四击倒的薛白已爬起来,挥刀劈来,想劈羊十四的脖子。
羊十四一抬手,用肩甲挡了这一下,匕首也在老凉胳膊上一划,划出血来,他好不容易抢回铁枪,一推,插向薛白的脖子。
一瞬间,薛白在回刀,并侧身想躲;老凉已经用手指抠住了羊十四的眼睛;姜亥还在爬起;薛崭已要重新冲过来抱住羊十四;羊十四则在想,石重该到了。
谁也不知道若任他们缠斗下去,谁胜谁负。
因为一柄剑已经插进了羊十四的脖子,准确、轻盈,像是一支舞。
薛白没有打斗经验,一刀还是劈在敌人的腹上。正以为是靠自己打赢了,却看到了那剑尖…….这次是不是他赢了还不知道,只知道他收获了一个帮手。
回过神来,眼前是一袭红衣的李十二娘。
你怎么来了?
“我从地道来的啊。
“还有我!”任木兰一路小跑来,“我也来保护县尉了…….
薛白此时才得知,原来这暗宅是有一条秘道的。若没有这条秘道,其实世绅也已经赶来了,自能替他解围,他也不必增加一次实战经验;但有了这条秘道,他的计划却也得以补足。
他想逼高崇把事情闹大,没想到高崇把甲都祭出来了,弄大的程度已经完全够了。
此时已经有人翻墙进来了,大喊着要打要杀,薛白当即去扶老凉,同时向李十二娘、任木兰道:“你们快去点火。”
“什么?
“烧了,火烧得越旺,我们的赢面越大……薛崭,你来扶老凉;姜亥,起来,还能走吗?
暗宅两边都有巷墙,巷墙旁边还有巷子,是城中最不容易烧到别处的地方。
火势却忽然在窜起,连暗宅也被点燃。
这是今晚的第二处着火之地,好在城中众人早有灭火的准备。
有漕夫冲进了暗宅,同时,世绅也已经带人赶到了,大怒不已,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快灭火
“灭火啊!
“薛县尉呢?你们不会烧死了县尉吧?”
“这……
“烧了?你们杀官?这样杀官?!这是什么大罪知道吗?!”
薛白这把火一烧,明面上一看,外来的张三娘不论真假,她的家丁护卫全被拿了;新来的县尉也被烧死了,死得有些轻易。
如此再一想,今夜死了的郭万金、李三儿,如何就能被薛白除掉?
这两场大火,终于让更多人感到了不安与警醒。
于是,越来越多的世绅连夜翻身起来,聚到了县署中堂。
“事情闹得太大了,若是县丞每次‘摆平’都要这样放火,偃师县经得起几次?
萦阳郑氏的郑辩听了,招过人道:“去把我们的家丁都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