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有劲吗?”比菈高举酒杯对着他们吼。
“绝对有,我们不会走丢的。”
拉特利耶的话语伴随银狮鹫令人沸腾,“如果不够可以再拿!”
众人的反应简直滑稽:
“有酒就是娘,有饭就是爹!”
面红耳赤的杯盏早就忘记之前的嫌隙,哪还有什么隔夜仇呢?
当天他们喝的兴起,出乎意料的是,能够一眼扫去寥寥无几的新兵,与自己一样,他们的高尚并非荡然无存,刚开始还没指望糟汉的风度,也许还知道自己这身白大衣和军绒三角帽的意义,有些人甚至给路边的乞丐抛一小丹,“去去去,那门对面有面包,取些来自己尝尝。”
话说的很刁,嘴里呼着酒气,腔调倒是没脾气,就怕被马车撞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衔着酒意,居然抓到了小偷,众人将其一拳开,打得小偷直崩牙,酒馆上的赞誉随着被偷老妇的钱包归还而活跃,但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烦,拉特利耶和一众军伍对他们提帽致意,留下酒钱就走了。
酒馆的领头本想要免除这笔酒水钱,脸上诧异且欣慰,“难得啊,你们是哪部分的人?”
卡修很有礼貌地代答:“不瞒您说,老板,第十七团。”
“我知道了。”老板拉开嗓子向顾客们喊:“第十七团的伙子们是咱们的稀客,和贵人嘞。”
周围的赞悦连绵不绝,恐将他们一把淹没,二十多人就这么离开了。
踏步走回城外驻营的途中,比菈倡议为了宣扬这种坚定的风气,就建议列队走,拉特利耶随身携带的剑亦在此列,随着剑亦出鞘,在石砖上留下不紊的踏声,查茹兰特高呼前进,引得街道旁人看着他们前行,剩余的人们将手抵在短刀刀柄上昂首前行。
这一举动就连宪警也要让路,毕竟他们的权威真不如军人,即便只走在行人路上,两列队伍都显得坚不可摧。
他们亦高声的唱:
西尼乌尔的门徒,荆棘秤下的斗士
湿润的丰土孕育着快乐的农耕汉
要是美人能落枕边唇
谁愿意赌铅弹的孔洞中几环
蜂蜜酒没有,得去东方拿
麦芽酒似河汇聚,它取之不尽
炮火震得耳嗡嗡,枪声吓得腿嗖嗖
反之我们巍然不动,死后自有棺材板盖
啦啦啦啦~
这才一弗里多的路,还未到不胜酒力的时候,白帐连绵在他们眼前。
就站在大营门口的居塞林闻着他们的酒气,他们还颇有分寸,除了少数面红打嗝的邋遢佬,就替他们整好衣领。
“进去罢,别把自己整得如此难堪。”
“是,长官!”众人答应。
连长颇有几分意气,瞪着他们,将他们指了个遍,“大声点,听不见,喝酒那股劲哪去了?”
“是,长官!”他们的话已经吼到对面炮兵连都快听见实情。
居塞林拿着剑鞘,铜护末端向空地上指,“命令——跑步走!然后自行解散。”
微酒熏得旁人醉,但到明日二十三。弗兰格亚LIII.1761年开始与远方的舞爪蛇龙,他们的绫罗绸缎竟也让得国王亨利成为朝贡的一员,虽然国王不这么认为,在贸易的时候,顺带捎回这一没有美感的打油诗,虽说如此,这却是一位将领所写的临阵诗其中的一段。离开诺代雅以后,他们奔走几日,前来汇聚一条道的兵士越来越多,不仅炮兵连,也有马队的身影。
那些高头大马的骑兵也横在他们前头,羽饰白耸有四五弗捺,马靴的油亮引来一众人的目光,亦有东方的异装人——那些毛帽带流苏的骠骑兵,第三“闪银”团八百多人按连行进。他们的骑兵夹克十分拉风,马刀不出,黑漆上蜡的马刀刀鞘似华贵女士般迷人,他们的外套是灰雪色的外镶毛绒而显得燥热,这还不是冬天,看着脸上的油汗滋搭在眉间和脸颊,看上去要融化了。
但骑兵的口气却不小,时常瞧不起两条泥腿行驶的步兵,还大声叫嚣:“萝卜腿,担着木叉被刀磨。”
第十七团在通往梅莱的道路上肆意歌唱,但这样的节奏迅速被骑兵号角的尖锐声所击破,随后骠骑兵的喧哗和蔑视使得列兵们暮气沉沉。
怀表滴答,但不见鸟雀怀悦而鸣,战马的嘶叫引得周围一顿沸腾,它替代着要数落秒表并非尽力的表现。
就连炮兵也大发牢骚,“你们吵什么,诶,真丧气啊,战场上跑得最快也是他们。”
马背上的杂种——他们的噪声旺盛无比,要吞噬仅剩的一丝脚步嗦啰。
鼓声是仅能够为他们提供方向的唯一慰藉,但可想而知一众鼓手也要咬沫呲牙的地步,心态别提有多糟糕。
“吵死了……”
多拉斯的抱怨是停留在众人身边唯一的精神喘息。
查茹兰特也挠耳朵,刚想着要给拉兰诺斯的娜莎写信,岂止踌躇的思绪被叫嚣切成碎片,又不得已放弃这些想法。
随着眉头逐渐皱乱,这番说辞扎在他耳朵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又怕坏了纪律不敢还口,被蚊子叮咬还要忍受时来时往的嗡嗡。
“很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正如同他的剑要多少拿出来嗅抚空气。
拉特利耶的喉咙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也没怎么沉思就叫唤着:“要不要让他们闭嘴?”
岂止这一声差点让周边的列兵吓坏,“别瞎说,这是在行军。”
“但……”拉特利耶细声地说:“我知道了……好。”
居塞林只听到一阵叽喳,除了向后望去,并没有察觉任何事情。
窃笑和蔑视还在继续。
第三骑兵团的队列和第十七燧发枪兵团逐渐拉开距离,在五十弗杖距离,依旧可听这种令人生恶的叽喳。
望似永不休止的一面杂叫,在自己煽风点火,令泥腿子难堪的,把自己烫伤的烈火终于爆发。
拉特利耶见不得这些隐忍阖怒,全是因为吃这些人对自己团部的鄙视,但要听从纪律和礼节所引起的,他撒腿跳出队列,突然向天放枪,正对着骠骑兵的方向打,无意中打中了一人的羽穗,还喊道:
“嚼着臭口气,还以为我们不敢还手是吧!”
这发枪声迅速镇住了当前的一切嘲讽。
就在大家大眼瞪小眼,连长也反应过来之后,离着视线不远的拉特利耶立马被军士揪过来,“你在干什么?疯啦?!”
“枪是朝天放的,没死个人。”
“你怎么知道没死人?”
连长命令大家停下,自己的眼力有些不及之后,用望远镜好不容易瞅到了慌乱的骑兵,因为掉落的羽毛脸上变得相当难看,在疙瘩脸察觉对方并没有血案之后,也没有深究,这才心石落地,“你本来是要挨鞭子的,哼,现在?”
居塞林的语气变得精神起来:
“他这一枪打的好!”
那些颓丧和忧虑涌现出来的破晓之气,随即让众人重新笑逐扬声,“打的好!他们早该这样了!”
骠骑兵展现出被胁迫的风度来,居然不计较这一档事,随着短暂的停滞之后。
那群所谓的基层力量,也就是被人戏称萝卜腿的步兵,头一次在如此大胆的行径中站着说话,反追着骑兵叫阵的场面一路时断时续,两三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到达梅莱。
可意外的事,不但没有在入城以后追究,甚至两团都逐渐忘记了这档子事。
因为不久之后,八月二十九日,他们终于到达洛斐利大桥。
滋滋流淌的大河对岸,数不见的晦暗并非来自那些淳朴民居的轮廓。
是看不见的前路,陌生这一词居然如此具象化。
自洛斐利左右两个兵站,它们悬挂的狮鹫旗背后,便不再是熟悉的丰土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