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挞伴随着爆鸣声,一声鹰啸之后随即陨落在一个正在发笑的新兵头上,打掉了他的帽子,他慌起来,大声呼叫: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大家围在他身边看,还来得及就知道是奄奄一息还在抓挠的可怜鸟,但卡赛萨留可不这么想,“如果下一次谁还不专心,我就拿他们的性命试一试枪的准度!”
全场鸦雀无声,肃静占据主场。
团长从左到右观察,才从中校那里拿起燧发枪,他轻拍上面沾着的泥土,“现在注意,我只会教一次,而且接下来你们看完以后,至少有很长的时间遗忘它,如果你们果真如此,我也只能说抱歉,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两个星期以后,性命就只能交个敌人来决定。”
卡赛萨留的做法非常标准,按照LIII.1778王家陆军口令:
“At?elr!~(注意!)”
所有人望向前方,这是他们学到的第一个指令,可是以鞭子柄末为引子而铭记的。
“Foyz(leiffgere)!(双手持枪且枪托置地!)”
看似不标准的斜放正是步骤的要诀。
“Luipe(leiffgere)!(举枪!)”
“雏鸟啄”——也就是燧发枪机部分到达胸间的高度,枪稍微前倾,如同垂发的姑娘。
“Arfhoylecageichy.(打开火药池盖。)”
它要张嘴,正待黑色芝麻的滋味。
“Meuezreuvouaford.(将枪握着向前抬。)”
姑娘再度垂柳,稍倾探头。
“Nanvereg?iue.(向后抽出弹药。)”
它最喜欢的食物悄然而至。
“Zesrereg?iue.(咬破弹药筒口。)”
还要拆开包装。
“Rêffiulecageichy.(装填火药池。)”
满足它的口腹之欲。
“Effiu.(塞入弹筒。)”
吞咽剩下的部分。
“Galezrêufl.(抽出通条。)”
可惜它噎住了,还塞牙缝。
“Rêffiu.(装填(枪管)。)”
推心置腹的美味尚要消化,但要注意,装填不能将火药压得太实,也不能把枪托与地有任何接触。
“Galezrêufláreyest.(抽出通条并放回枪管。)”
静待酝酿的时间。
“At?elráey.(射前注意。)”
“Luipeáey.(射前举枪。)”
发动攻击之前,必须清楚知道自己的伙伴和对手,能立即腾出手来拔枪射击。
在射击之前的鼓声紧促悠长,连续双向敲击比眨眼还快,直到突发的一声敲击,以两声慢连续细鼓截停。
“Perséta!(准备!)”
他把原先的扳机位置放置在嘴角高度,精神高度集中。
“Azody!(瞄准)”
倒下的钢笋要寻找下一个挨打的目标,屏息敛声片刻以后,自发的命令就以火舌白朦送还天际了。
“Férz!(开火!)”
空包弹没什么出奇的,真正凶狠的豺狼尚未接近,更不要说曾经在剑背泛起的光影面前削去头皮。
“Reyestvoulovuearrem.(将枪托至左肩。)”
由此,就能回归最基本的待命姿势。
团长随机指派一些人前来射击,普利特也是其中一员,在被命令出列的五个人里,每人领到一发空心弹筒,用剑丈量队列的长度,主要是因为对齐。
他大手一挥正就让他们按条令执行,“现在,开始!”
毫无疑问,普利特在一众人眼里是执行得最快的,他牙口好,对撕开油纸没有难度,早些时候偷猎的时候他就做过,只不过对于为什么要抬起枪装填,而不能枪托触地则想不通,这固然要花一些力气。
“瞄准!”“开火!”
一众军官想要看到的就是这种效果,岂止有人在旁边窃窃私语,那就是利盖尔:“如果我们的团能维持这样的状态两三次,那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斯歇默一向礼貌,“阁下,昙花虽美却转瞬即逝,人非机械怎么能维持肉眼可见衰败的协调性呢?”
“阿洛弗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担心接下来队列走一弗里,东歪西倒学杂草,横七竖八思木材,墨利乌斯保佑,这不会是真的。”
利盖尔的预言倒也不是毫无道理,他们的组织性还不如当场抗税的贫民大众。
真正的重头戏在步行,各连营单位将新兵单独排列,组成教习半连,而作战半连的老兵做先锋,所谓白色城墙莫过于此,身板刚硬,神态比得上湖中游曳的天鹅,斯歇默负责下达命令,看着常备连和教习连都准备好,军乐队才算是真正的领先者。
他们敲击的行进乐可大有来头,是由路易九世赐作的《西尼乌尔的辞行》,在洛什卡历第三公元十八世纪初,LIII.1709年,第十七团在因萍茨–卡林特一带大破敌军,仅仅靠他们的前人作为先锋,以刀剑突破对方的火力线,沉重打击了因萍茨人的战斗意欲,国王因而赐曲。在LIII.1774年接替第十三团进攻的时候同样做反冲击,随即击溃派斯兰德两个团的进攻,俘虏近四百人。
斯歇默接过助手的戟,高声下令:
“At?elr!~(注意!)”
“Reyestvoulovuearrem.(将枪托至左肩。)”
整摆姿势的气氛还以为是来晒日光浴的。
他高举长戟,在阳光反射下示意让大家看清他的位置前行。
“Afordire,náche?r!(进军,奏乐!)”
优雅而实用——是LIII.1778王家陆军条令的信条,伴随着三拍子节奏开头的前奏,凸显前者,随后又切换到四四拍的正曲,顿挫激昂的旋律立竿见影,所有人为之一颤。
伴随鼓点和步伐,连的最左列是持戟军士,第一列的军士还绑上连旗,他们负责对齐阵型,就数他们叫的最凶,这也难怪,如果军士都动摇了,整座大山都会土崩瓦解。
连长就站在正中央,第十七团由于缺很多非委派军官,甚至是很多尉级军官都战死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因此甚至是贵族军士都立马上任新的尉官,以至于团长不得不经常巡逻指点他们。
卡赛萨留大声说话:“看清楚步伐,注意他们的行进姿势,不要太难看了!”
居塞林对新兵就是一顿招呼,但也只是口头上的,正是团长一直强调这一原则,才使得他们的机动性比其他要好得多,可不是普兰卢茨人看起来随时听起来吱嘎的作态,并不生硬也不强求马上改变。
整一个横队队形,一个团现役九百四十人,一个团分五个营,五个营依次排队,形成一条直线,从左到右数,最右边的则是掷弹兵营——虽说如此,但在厄卢瓦尼亚人军队之中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罢了。每个营又分两个连,但在教习状态下,是分成四个半连,前列的连锁是作战半连,后面则是一个教习半连和一个作战半连,按照步兵条令,每个连要排成四排,行踏步前进。
不过,啼笑皆非的事情尚在团长预料之中,他令人给他找一匹马,骑行前进,少校和中校也是如此。利盖尔在行军之中还未到半之时,率先脱离阵型,来回袭步打量,作战半连的行军姿态稳妥有序,人亦精神很多,铁棱在日光中灿显流芒,脚步坚实有力。
但教习半连就显得颓态百出,不仅脚步不甚协调,有些人居然还弓腰驼背,当即遮眼碎碎念道:“真是太不像样了。”刺刀和他们的“套筒”东歪西倒,有些甚至体力不支,违反条例双手举枪前进,被士官大声呵斥之后才及时恢复条令,新兵的帽子还带歪了,所幸这只是第二天,他们还有近两个星期的时间,也就不再唾骂这些人的素质,有人当兵就已经当上帝垂怜。
拉特利耶不断默念左右齐步的节奏,不知道哪来的习惯,也低下头紧盯着脚,不料突然被赏了一杖,他就在第一排,上士的目光跟猫逮着老鼠一样,小查茹兰特自然感同身受那只猫的苦楚,回到了条令中的行列。这对普利特和莫林来说也是很艰难的,有那么一刻莫林要摔倒,被普利特连忙抓手,同样也被照打一棍,这股闷气不受也得受,辩解是没有出路的。
但他们哪不知道,原来行训是如此枯燥无聊的事情,要抽走人的灵魂才能算赢,整整一天下来,在居塞林麾下的连队,教习半连全程都在学习如何走路,拉特利耶也是嘴不俗的人,在泄气之时还要调侃:
“我们自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重新告诫如何走路,原来是这样子,这下我们成大孩子,他们就要当我们的小家长。”
一群新卒围在三个话痨周围搭话诉苦,已经是晚上的时候,围在外围空地上指点心怀,指望人们指点别的东西,自然是靠不上的。
有些棕毛褐发亦有话直说:
“岂止如此,我们是铁,重新被锤炼,还不知道会不会是废铜烂铁。”
有个喜欢抽烟,三十岁的老青年,发现自己居然没带烟斗来,当即也投射到里面,“特么,我只有烟草,长官们要把我们嚼烂,又不点火,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第二天就组织千人罚跑,早上练行进,中午也不知道吃点什么东西。”
“那叫砖,黑面包形制的砖。”普利特还不忘呸一声。
有个和普利特差不多身高的人,不到二十岁,叫卡修,他自我介绍一嘴之后,说着自己曾经在村上面包店当学徒的时候所做的手艺,因为磨胃的面包都愣着神,“没错,就是砖,长官请我们吃,我们自家做的可没那么磕牙,真怀念。我绝对可以这么说,如果吃饭都成问题,死对我们来说并非折磨,但黑面包?不对,黑圆砖,我们可以拿投石索抛出去。”
一位看起来条件不差的矮小少年持鼓走来,“因此我只敢喝面糊,有浓汤也是行的,就是味道有点重。”
但就是看起来面孔似曾相识,在很熟悉的地方,白净脸,后脑勺还有黑领结,拉特利耶越看越奇怪,但也没急着说话。
“哪够顶饱?好在他们没掺木屑。”
霉叶白桃总觉得有些面熟,直到他突然大摔一跤,啃草掀泥,往上一看,正落入他的脚前。
鼓手伸出手来,“你没事吧?”
“谢谢,你……”他随即想到一个人,“奥格顿那位?比菈!”
“诶?是你啊。”鼓手将鼓当凳子坐,“又见面了,呵,沦落的人有不同的缘由。”
人群之中唯一的白毛少年貌似别有一番高雅,他觉得不妥,又将鼓腾出来,请对方坐下,这样一来他自认为的授坐就更有彰显的意义。
比菈双手靠背,排解他人的牢骚以后再行回答自己的理念:
“很好,阁下,我的看法是:倘若音乐为权贵服务,不如让它变成惊雷般的斗争,我被迫来到这里寻短见。”
毫不意外的是,拉特利耶对上眼的一刻,他将会听到整整四十年的美妙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