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日无事】 褶乱之愿(2 / 2)

“有些物品韧,如长弓之弦,有些则硬而脆,只能如石头玻璃般自表坚硬,一扭就碎,一折就断,怨不着谁。他能领你的心意,我认为这就很好了,并没有怪责你自着高贵。”

“说的颇有道理,这脑袋并不能归入鼠类范围,也算是可喜可贺。”考奈薇特从后门走出,手拎花裙一跃而起,站在空落落的前台桌子上,“父亲大人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说也料不到今天居然会出反常的天气,特意令我把牌匾换回打烊状态,他今天看起来不太舒服,倒是有一封信要交给拉特利耶,对妹妹也有话说。”

“你看,这不就能解释了嘛。”他脑袋蹦弹根筋,冒出想法,“如果你自己都没察觉到,但昂利见到了,有可能也觉得打扰赫米特先生,就不怪得他婉拒好意而离去了。”

娜莎只能就现在的说辞半听半信,背也被门框木硌得发疼。

人偶抻出双手,八指晃摆向己让他们靠近台来。

大小姐一脸诧异的看着姐姐手中的信笺,“拉普洛教授给他的遗言……”

“你这小鬼。”可可从他脖子带着的发条凝视了好一阵子,才舍得把信交给他,“虽然很不情愿,但我想要告诉你,以后制造机械之心的愿望就交给你们。”

“也未尝不能接受,但这太突然了。”拉特利耶对此难以确信,硬是要把信塞到娜莎手里。

可她却扭扭捏捏地,脸颊逐渐变得红润,“也不是不可以……那个,今天你生日对吧?”

他想着要展现表情,又找不到合适的,说出来却有一种怄气的感觉,“我没告诉你这个,原来你还特意记。”

“才不想记,是……莫林有时候过来找我,他顺口一提。”大小姐对此恨不得把情绪甩个精光,一如脸上的含羞之意,猫抖水般摇头,眼瞪得比常时还大些,“你要记住,你还是我仆人,我只是想给你一份差事,日后饿不死。”

“我平常不过生日,很少。”拉特利耶双肘抵在桌上,“还记得上年和在上一年,你认识我的时候,不还照着平日一样过的?很少人知道我生日,仅凭母亲和哥哥的问候,我也就不用再求‘应有的赠礼’。有时候他们还是会送点东西,例如做些比平日丰盛点的大餐,木刻的小玩意,父亲多赏我一块钱而已。”

娜莎说:“难道你不在意我没送你什么?”

“对于我来说,陪伴在光芒的周围就已经够悦目畅心,无需再送。况且你又不是没请过我喝东西,你的钱包从来不瘪,喝咖啡喝慕斯蛋糕都快让我打嗝了。”

拉特利耶很满意自己的答复,是基于娜莎的笑容决定的,比平日更加无所谓拘束而灿烂。

考奈薇特抱膝而坐,“可惜我没什么好送的。”

“你又何尝不是光芒呢,女士?”拉特利耶话锋一转,“我真好奇一副陶瓷皮囊和金属支架镶合的躯体,是如何活灵活现。机械之心……真是古怪的名字。”

“智慧的载体在于书,你大可在父亲大人的书架上见得一窥。它很神圣——你们听说过宛菈狄罗吧?”

娜莎想起父亲所说的神话故事,“宛菈狄罗可是神之时代[1]中期的新神,祂向人们提出过一个题目——人能不能造出一台活的机器?它要像人一样富有情感,又有智慧。被报梦的四个世界上最好的工匠为此聚集起来,一直做到老死也不能做出来,后来围绕在他们之间的弟子成立宛菈狄罗修士会,不得不说能够维持至今亦是奇迹。”

“拉普洛教授其实就是宛菈狄罗修士会的元老级成员。”考奈薇特如今也不再卖关子,“他表面上是数学和物理学者,据我所知,他是最早能组装机械之心的人,是孕育我的理论奠基人。你我的父亲是他的门生,为数不多领悟到制作机械之心的人,母亲亦然。人们常说爱意盎然会使人昏头,她却反对这一常理,从丈夫那里学会了这一着,于是就有了我。”

“你说这么多,就是他们不想干了,就把题目交给我们,拉兰诺斯夫妇可真滑头。”他丝毫没有感到被强加于自己的意思,“露出鱼尾巴不给人吃鱼,这没有道理。这一坚定的信念就是为了做出你这样的小家伙,这挺好,我巴不得做一个你,让她去欺负你。”

娜莎摩拳擦掌,“好主意,就这么定了!”

考奈薇特暗自窃笑,但凡遮唇之手再度摆在腰间,就是另一副嘴脸了,“有较劲的能耐,没有长参天巨树的能力。由你们去好了,去追逐那些遥不可及的羽毛。嘴说无凭,你们拿起发条碰杯,这件事就这么答应下来。”

“这里面有什么含义?”拉特利耶还是有些生疑。

紫簇蓬裙之少女意味深长地说:

“肢体之举措也是彰显意义的一环。”

眼细诩针的大小姐立马翻开信封内侧还有一行字,拉特利耶从前台拿到拆信刀,沿着粘合处呵护备至地掀开纸间,最终完全拆开,没有因为粘合过力被撕掉的痕迹。

那段话诱人去读,仿佛具有魔力一般:

“我们承诺——追随宛菈狄罗之命题,如大河奔流到海不再回头,淌入其沉思终寻碧蓝。”

他们拿出发条,随着不甚清脆的扣银质感声,总觉得比以往更加精神焕发起来。

“我想这就是誓言。”考奈薇特将两把发条握在手心,“这样就离见证奇迹更进一步了。”

“被绑上海盗船的滋味的确不一样。”拉特利耶看似无奈,属有一种期待而荣幸之感,便迫不及待握住娜莎的手。

似有一身蕴柔藏在她的心头。

娜莎居然没有生气,哪怕是因为主动牵手必须展露的矜持,她深以为然,没有让他出声,将右手食指放在他的唇中线。

“我们是什么贼船?”她阖眸颔首,眉毛像修长的弯麦,稍硬却又蓬松的糕感嫩手背轻抚他的脸,“它真弹滑且朴实,或许……以后你就不再亏欠我,那些沉淀的记忆只剩风啄糙岩,粘沙粘泥般的荒凉。”

然而仅过了一会,她又化身为另一本书的语段了,“不过,现在这一刻,你……还是我的仆人。”

“哼,我要打你!”小子刚要握拳,“果然如此,小姐的橘猫味我早嗅出来了。”

“还……”

岂知娜莎奋力一踩,蓝色柔矢刚压鞋面,鞋??一崴善摔,一后臀坐板朝天,磕当声屏息可闻,“好痛!”

他们都凑近大小姐的身边,伸出手来,“你还好吗?”

她有些生气,脸肿得跟刚出炉的面包一样,回答道:

“拉特利耶不好,一点也不好。不仅要打我,居然还不给自己好过生日,你答应我,我生日那天,你不仅要来,也要与我一同高兴才是。”

“我一定会来。”小查茹兰特拍胸口应。

“他要是不来,我替你拐到宅邸。”考奈薇特转身察觉到了脚步,并未倾诉这对俏小无猜。

两只机灵怎么会想不到有这一回事,很快就不再说话,而是让他们互相猜唇咬耳,不知芥蒂和局限,不晓规矩和礼仪,唯有纯粹而找不到的朦胧、诗画般的情谊,貌似找不到友情的尽头。

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道德,仍照在这一间小木阁里。

温暖却随处可见。

沙斐拉日先生在门前瞄了一眼,听他的女儿们闲歇载梦,品尝不思议之滋味,它以忧虑与欣喜伴成沙律,疲惫和安慰做酱料,这一觉仿佛不太漫长,又亦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窸窣。

很快风乱散去,街道不堪绽妍,倒是一番风尘仆仆的样子,像刚刚混入粉尘派对兼蒙面舞会的绅士,潘诺正是如此风光无限淡雅的地方,行人没有被它们吓破胆量,车水马龙的地方终究恢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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