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我不好说。”
她油然而生逃难的愣事,从洛那修斯特跑到南枫第的“传奇故事”,也就不得不为之哀叹了。
她过了一会又说:“如果说罗艮蒂瓦区,就好些。”
“那你们知道鲁尔金镇么?现在都是一个市了。”查理向人群后的学生们问,“那可是历史上的重要地标。”
莫林举手示意,“大人,您是说先王鲁伯特与皇帝凯勒维尔五世会师的地方么?”
查理手杖一挥,挪到他的头上,“聪明。鲁尔金市中心的广场还有那只狮鹫——阿勒彼忒琉戈。我们的近卫军,它的旗帜杆头上,就是用金做成的狮鹫之徽。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一看,那个地方位于罗艮蒂瓦区几乎最西部,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划郡[1]的。”
他女友同样有话说:“这个我有印象,我来洛那修斯特之前去过鲁尔金一趟,那里的水质特别干净清澈,当地不许把垃圾倒入河里,否则就要交两弗兰朗的罚款,那个文告就在狮鹫雕塑后的公告栏,隔着十弗杖远。”
拉特利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你们说话怎么眉来眼去的。”
一对花猫尾巴似的手缝交织在一起。
他接着说:“劳斯丹德大人对女友有些奇怪的癖好!”
“啊?!”众人惊讶道。
弗特也被这些话所震惊,“抱歉,我是说女士,你?”
“先生,难道不知道罗艮蒂瓦公爵小姐就在你的面前么?”薇若妮卡并没有沮丧,比以前还大咧些,“也对,佩尼萝那单官司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没分到一点财产——虽然也不图这些。继承头衔完全是父亲的遗命所然。古时候莱恩王族远亲都能因为破产饿死街头,去咖啡厅游走也不算什么了。查理非常坏,也就是我旁边那位傲得不知道哪去的蓬头,要遣我去做他家贴身女佣,实属无奈诶。”
查理的眼神似要吞噬天穹周边的蕴蓝,把拉特利耶瞪出毛来,看起来更加高耸。不过一会,这个眼神就消失了,他干脆不情愿地说:“没办法,谁叫她是我未婚妻呢?”
轮到薇若妮卡眉头一皱了。
“对啊,我用剑逼他的,合意啦?”她抿嘴斜视着查理,装着有些小生气,似被熏黑稍烫的灯罩,“倒是因为这个话题,岔开之前要说的地理,啧~”
“那就继续之前的话题。”查理换个话茬继续捉弄她,“且不说姑娘会不会路,她自己能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走到南枫第——美丽的港口,是王国西部贸易,对依米颠列和因平人出入口的途径,貌似小姐应该在那里吃了很多鱼才对,可却吃苦嘞。”
“那瓶粉砂有本事别要。”她的眼神逐渐平淡下来。
朔风吹袭在他们耳边发梢出,它们就鼓噪起来,连番扑打耳勺外凸之地,容妮尔尚未归来,来前的征兆,走在些许泥泞几乎又干瘪的道路上,嗅闻嫩尔不茁的翠色浪潮,在这些还没壮大的刺头之间,又有些行人在寂静之时勾起来的烦躁和琐碎记忆,花蕊仅是他们之间的信物,绑住得是朴实无华的情感。
它到底是什么呢?人们摸不见又抓不着,脑海中的精灵,时常陈旧,又摇身一变新颖而深刻,看起来很详细实际上很朦胧,是多变的,是跳脱的,甚至在数学上它可以是发散的。
稚草花苞混起来的一大篇浓汤,倾泻在一层潮湿泥味铺垫的可可粉上,圆盘之中又凸起一块,啄上一小撮茎以褐石为色的深翠绒毛,在它们之间系上掺奶的巧克力绳,绳子的一段添有糖粉颗粒,这一盘甜品做完了。
马尔内这一番点心,就游溺在某些贪吃鬼的心中。薇若妮卡在路上聆听查理的杂话之时,冷不丁地想起克莱尔与她说的新设计甜品,脸就不自觉羞起来,又不知道为何而羞,仅是劳斯丹德大人的话已经足够两腮温红,一旦想起绝妙的点子来就更不得控制自己的表情要领。
对此查理只能傻笑,纯粹地感到陪伴在身的可口而已。
门生们听悟王国的古事,霍松先生在一张地图上指出斑驳陆离的辖区。
从纸上刻写斑斓而古老的名字,是王国的图腾,如非知晓自己口语阐述的积淀,无数乡音的回荡和史记上的箴言俗段,应只会念叨该地的名字罢了。
拉特利耶就见到瓦莱尔郡,手尾指白层大小的字眼,标着一个圆点。他记得旧时父亲与他讲故事的时候,查茹兰特这个名字以前就在那,如今属于家族的斑驳回忆都变得掉色衰老起来,就如同家中糙涩干裂的牛皮革包裹起来的族谱一般。
“啊,莱斯伯恩。”他念叨道。
瓦莱尔风光已然不在了。
同一个语段却在玻璃仑斯宫的国王书房上想响起,“啊,莱斯伯恩。”
那些华贵银饰的装潢遍布在天花板的角落,还有桌上的银制蜡刀和灯台巧夺天工,天使就绕在柱面和刀柄周围,随处可见整齐的档案和蜡印,书桌上的装订书籍表面朴素而不失雅观,大概是治国理念一类的。
一群廷臣唠唠叨叨,国王都不知道点了多少次头默认清楚,但这幅老面孔还有的是精神。
“沙列多瓦大人似乎又犯感慨了。”一些宫廷弄臣们说。
“我要是莱斯伯恩,那我早就上天国去。”瓦德士公爵捏着单片眼镜,扫过地图的每一寸地方,国王就遣他们出去,只剩这个老头子、科洛南公爵和他自己。
科洛南公爵说:“你是在调侃自己。谁人不知你坐在军部上,辛勤劳作还未曾倒下。”
“宫廷里不能让我说脏话,这很难受。”沙列多瓦大人的忧虑写在脸上,“倘若我们的军队再度拖沓受挫,也许隔壁还会再请援兵,厄卢瓦尼亚的宫廷里出现不少波澜,欧列尼人——那群蠢蛋,为什么非要干涉派斯兰德的事务。陛下,您要不要也请管外务的老凳子坐在这,这才能谈得成。”
“陛下,他还在外厅与大使们左杯换右盏。”科洛南公爵感到不耐烦地说。
国王捏着手杖,圈起普兰卢茨西境的一些据点,“如果打不入,我们可以借卢杜尔公国之境驶入维斯安特。”
德·沙列多瓦说:“您还是再说外务么?但卢杜尔公爵不愿意借道。”
“什么原因?”国王问。
老头子拉奥列斯照实回答:“陛下的军队似乎不喜欢收敛自己‘对他人的行军损耗’。”
“那就是军队缺乏纪律,嗯?”国王为此也乏了,“难道德·赛里斯瓦他们都不知道王师风范(lédelonedelerylealelégum么?”
“呵,也许还真不知道。”科洛南公爵视他为傻瓜,不屑一顾地看着代表司区军指挥部的兵棋——呈金字塔形状刻着i(第一“洛瑟布戈因”司区军,用手指戳,用嘴吹,可是它还没倒。
“陛下,请容许我发自我内心诚恳的言论,那也许有些令你恼怒,但它绝非反对你的权威。”沙列多瓦大人在国王面前弯腰甩手,“如墨尔亚特所言,他也许是有些轻浮了。”
“如果我冒犯了您,请你降下罪罚。”科洛南公爵亦如此做礼。
“不会,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能挑起来打自己的手。”国王亨利将双手分别放在他们的左肩和右肩上,“我们的国家要是没有你们,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狮子不能断掉爪牙,否则就无法保护自己,打击来敌。”
“请容许我说一些事情,不只是军务上,事实上我也没法说这些。”墨尔亚特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也想说自己的经文,国王摆手批准,这才忧心忡忡地说:
“以历史来说,现今的矛盾不只是在于军队。就正如我看来的,原维西克罗男爵拉索邦,居然敢冒头逆反,即便荒唐到不知他自己多么可怜的份上。当然,陛下用近卫军替我们展示了百人武装也会格杀勿论,即法律的权威,更是国王陛下您的权威,估计是不会再出现王政两三百年时候的情况了。
“王国近年来不太乐观,例如税收方面,落入破产而只能买地投奔下级贵族地主的农民越来越多了,在科洛南地区,这种情况最为显著,其次是涅勒良、嘉里盖尼亚和弗兰格尼尔普地区。这不是好兆头,也不是大家乐意看到的,查维希的动乱就是一种预兆。为了战争,我们不得不启用人头税,这点就足够我在大街上被布衣臭骂一顿了。与此同时也征收很多商品税,例如亚麻、盐、铁、各式各样的酒,我听闻——哦,对不起,是与我商讨征收茶、玻璃、木料和印花税。其中印花税还是新奇物种,我怕再这样下去,商人也要开始在街边要饭。请陛下暂且搁置这些想法,比起征税,整顿军务可是狐狸咬兔子尾巴的要命之事啊。”
国王的脸色并不好看,望着和发霉的雕塑有的一比,“我们的国库储备还剩多少?”
“还能支撑一年半载,如果战争继续延长,我们就得向民间和外资银行贷款。”科洛南公爵更是惶言道,“您现在所听到的,多么令人悦耳联翩,洋溢在近似天国的美梦之中,那些舞会、恩赐,华而不实,但钱本身就是一只军队,支撑起庞大的梦想和一切的美,包括现在的舞会。从另一个角度想,钱是军队的半边心脏,你想驱使王师,阻止一切反对你的人和势力,需要时刻滋润和保养,而不是口头上的荣耀,那并不能让叫花子有坚不可摧的力量。”
国王稍有咳嗽,“你说的有点多。”
“抱歉。”墨尔亚特大人瘫坐在精制丝绣矮凳子上,差点没因为不存在的凳背躺摔脑勺后背。好在拉奥列斯就在身边,连忙将其扶起,这才有口气感谢他。
“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国王不再讨要他们意见,只想讨个清静,“顺便请你们帮个忙,就说今天晚间的舞会任凭他们去耍。我很乏累,墨列娜夫人应该也不会来。”
他们鞠躬摇幅不大,点着头以后就从书房窄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