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梦里,朦胧之中听到声音,柔顺地轻声细语缭绕周围:
“思念要溢出来的时候,不要压抑,尤其是它掺杂着苦涩和刺痛之时,没有比这隐忍更加难受。”
在阳台的风铃,诉说着流气的喜悦,就在这句话之后,薇若妮卡张开双眼,新一天的开始,阳光未能如期而至,被灰障拍挡的无影无踪。
天色异常暗淡,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努力地记起还在梦中的声音。
点燃蜡烛灯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又回到独自一人地夜晚,仿佛灯光以外的混沌要将她吞噬。
就在薇若妮卡肆意挥洒笔墨与记忆相伴,那栋黑色庄园,火药的轰鸣却时不时为乌鸦响铃。
他的老管家就在一旁,胡子花白如柳絮,连羊毛的白也赶不及,臂力却相当好,年过六十却依旧能持枪射击,已经十二发了。
“这来复枪整得我有些手疼,枪托撞得我肩膀麻了。”他摁捺淤伤,西南方向看着森林,又揉搓自己皱巴巴的手指。
老管家直言道:“今天的天气异常反常,这才奥莱管辖的月份,怎么能冷到不能穿白衣衬衫的地步?”
查理在一旁看着靶子,抄写环数,一百弗仗内还能打中八环以内,心里很满意,赞叹他的老鹰眼珠子:“都很敏锐,天气也阻挡不了你。”
“谢谢大人夸奖,过几年我就没这心力了。乌鸦也会老去,不能独目而翔。”
“瓦德士公爵可不这么想。”劳斯丹德伯爵对新的来复枪不断搬弄,又看着图表继续核对,在射击几回之后,想着思考如何清理枪管燃烧物的残渣。
老管家将枪全放到架子上,“阁下,人是有极限的,老雄狮和老猫头鹰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宅邸的主人看着地上的羽毛,手抵着桌子,那天的咖啡厅在冲击劫匪的同时,有一瞥,除了拉特利耶的勇敢,薇若妮卡的眼神没他想象得如此怯懦。
她时刻被蒙蔽,阳光钻不到心里面。
“啊,那个,阿梅代。”查理站起来,刚想问他,可觉得无关紧要,就挥手让老管家去做别的事。
疑团很多,不知道怎么问起,乌云遏在头顶,风让纸张散落一地,自己很有耐性地捡起不断跳跃的白卷,瘫在沙发上冥想。
闪过无数思绪之后,他的乌木手杖一锤定音——“真可恶,这小兔子瞒着我,当初没多薅她几根墨发真是可惜。”
娜莎冒着准备下暴雨的天气,捏着裙摆,小脚荡步于田野之间,上头好她的想法,到四点钟都还没想着要下雨。
考奈薇特得知拉特利耶最近整天都没空,发条充当长距三四百弗仗远的通心倾诉手段,最近有有所长进,能长五百弗仗。
(近代魔法专属对讲机属于是。)
无论如何,大小姐时刻不忘初心,秉承不骂一顿就心里难抵的挠痒感,骂骂咧咧地还给他:“哼,就知道织布算账,一点也不关心我,就应该让你累趴在厂里。”
另一边的答复是:“你这话太过分了,过几天一定捏肿你的脸!”
“安啦,别吵我看书。”
他们都惊乍着回骂人偶:“你才吵!”
她一怒之下,干脆从篮子掀盖,窜出头来往娜莎的脸上砸去,“真是的,好心的赏赐变成袭扰我的凶器,早知道宣誓的时候应该让你们跪着崇拜我再说的。”
被砸得熨红的脸,她的笑容依旧灿烂可掬,黯淡的眼白阴影不经意间流露出要杀“人”的欲望,娜莎的语调十分平稳:“考奈薇特~”
“你,你好啊……”人偶终于知道要大难临头,把书递给大小姐,“那个,能不打吗?”
她的笑声越发狰狞,隐匿得无法令他人察觉,走到晦暗的巷子里,“不如换一种手段?”
她只得发出“noit!nyss!(不!别啊!)”的哀求,不要将自己拆碎,在雷声巡巡刺拍耳间,考奈薇特如同绸衣丝带,被拽篮子之后,故意将其抬起,抛掷高空,正好又落回大小姐的手中。
来复往返,以钟摆运动的态势奔跑接住,数声不太寻常的欢笑声很快掺杂着惨叫,“求求你停下吧,我错了!~”
“很好,那就换另一种。”娜莎把考奈薇特当刚洗干净的衣物般摇曳,还可气地说:“怎么你这衣服不干净啊?哈!”
人偶生死看淡般,摆出眼珠子都懒得转动的苍老感脸色,还不断地“呃~”的低吟。
估计偶生都快过完了。
得亏珊妮从后巷出来,趁着大小姐还不知所以地狂笑时,一把夺过紫衣少女,蹲坐在娜莎面前。
她说:“娜莎,太过分了。多么滔天弥障的火气,即便如同火山喷发,也没有你恐怖。”
但大小姐转过身来,她的脸阴沉一片,同样意味深长地看着珊妮,将她瞪毛。
“小姐如果没有试过被孩子当场从篮子里砸破脸的境遇,我很愿意不用火山拢天掩地的方式和她讲道理。”她拿起篮子,接着抚摸考奈薇特的头发。
为了让她安心,将书放在她的怀里,诚挚地道歉:“我很过分对吧,对不起。”
“既然……哼,你都这么说,也不差这一句,暂时让我考虑吧。”她在一片几乎晕厥的幻视感挣扎,僵硬地移动,每一步都显得很困难。
珊妮提出了好提议,“为了防止娜莎耍诈,请大小姐将篮子交给我,我载她去薇若妮卡那里转悠。”
一听到她的好友,也想着同样的目的,两人顿时的烟火气转散如风,篮子的两边都有她们小巧有力的双臂。
一路上的趣事让她们心情大为改观,阴影拦不住心中的明媚阳光,刚巧到薇若妮卡楼栋底,蓬勃大雨倾泻如注。
楼下的小猫还在酣睡,珊妮和楼下屋主寒暄两句,大家就沿着楼梯步步高升,门板敲响之后,
“这雨没淋湿你们吧?”
娜莎主动靠头,向她示以贴脸礼。又说:“你可放心,我们前脚刚到,后脚才下雨的。”
珊妮也以拥抱表示友谊,“对了,除了我们,还有篮子里的访客。”
人偶早就爬出篮筐,抱书敬意。
薇若妮卡向人偶伸手,“哦,我见过你,她救过我的命。”
考奈薇特同样握手回礼,说:“你把功劳记在拉特利耶身上,我没勇气像他一样阻挡在前,我才不稀罕。”
娜莎揶揄半身小只:“她非常聪明嘞,书籍还紧握着力量。”
“妹妹的摆弄让我望尘莫及。”考奈薇特依旧有所恼怒,话倒是不扎人。
随着玻璃被摔碎的声音,薇若妮卡让她们先坐下,回头去看卧室里的情况。
捣鼓好一阵子之后,从一堆玻璃之中找不到心灵的慰藉,浓郁的茉莉花香从里而出,她隐忍不发,却站在她们面前,迟迟不肯把“残骸”倒进垃圾桶里。
雷声划破了最后一根弦,已经无力撑起所拿的扫帚和铲子,铁木哐当落地,她拉窗掩门,沉溺在一片悲观的少女轰然倒下。
这把她们都吓坏了,怎么请客居然要见着悲剧发生?
“我找不到了……”薇若妮卡在大家的搀扶下,“我好累,我不再想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想永远沉睡下去,就在这茉莉花香里。”
“你别吓我!”珊妮双手放在的右掌上。
高挑的少女拥抱她们,像是要拽着仅剩的藤蔓,她在堕入无法忘记的思念和伤痕。
娜莎抚摸她的后背,自己也快急到流泪,“我们都在,没事的。”
她大声地哭,乌云似乎在形容少女的悲戚,所受的责难刺破她的骨肉,仿佛要将她撕碎。
“我真是大家的累赘,什么也做不好,我已经尽力了……我挂念天国的母亲,她托梦给我,我想,她很希望我能和她在一起,这样大家也就好过吧。”
“我们没办法感同身受,却期盼你不要为夕日的过往而殉葬,总之你不能寻死,知道吗?”娜莎不想让她也像琉夏斯的终局一样。
更何况是要自我抛弃,一想到这里,大小姐激动地说:“傻瓜,你不能不守约定!”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都流到娜莎和珊妮的肩膀上,考奈薇特给少女递上手帕又说:“我仅仅能做到这些。”
悲伤同样衍射在珊妮的心里,她无法无动于衷,溢于言表的乐观也被压倒性地击碎,也跟着哀叹:“事情尚还有转机,娜莎和我,还有你,要是都这么断裂,我也看不到什么光明的未来,更何况还会信仰它,干脆也……”
“你们不可以,答应我,我已经枯萎了,肉体是完整的,心能随手可弃。”薇若妮卡越说越激烈,她还发冷发颤,无法睁开眼睛。
“我好想我的父母,他们把遗命交给我,我走不动了,我好想跟随他们的步伐,拖着疲倦的灵魂……”说到这里,她马上起身从房里掠过,大家都害怕她会做傻事,好在娜莎把剪刀抵着,才不至于真的刺激到她。
薇若妮卡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跪倒在地上紧抱着精致的银匣子,又扑倒在地。大家把她扶回床,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让她们都很紧张。
又过了一会,她才从匣子里抽出拿出真正的遗嘱——罗艮蒂瓦的继承权在她手里。
娜莎看到薇若妮卡的眼里正失去高光,抱住一片空气,之后又颓手垂头地自言自语:
“父亲大人,你想过给我幸福和快乐,我无法忘记分毫,我也曾您记得昔日与母亲的爱意并无虚假,山川里的花朵能够作证。
“我看到您的疼爱,女儿已经无法送别你,与你相处的日子都是无法量价的珍宝,我很满意。
“我是你最可爱的女儿,母亲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是最值得信赖和守护的人。
“可……为什么是我?
“您驰骋在海洋的时候,答应过带我去看海,没有去,这不要紧。
“您也曾手把手教我羽管键琴和竖琴,我都做到了,以优美的文书阐述着你的过往,和你陪伴的每个日夜,我很开心。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和三妹,还有家里的女佣,你们都让我感受了爱,它时断时续,有时候却会逃走,在最需要的时候我受到屈辱和煎熬。
“这并不要紧,你们都喜欢我,都爱我,我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