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里的封臣?”他们翻开书册头版准备查阅。
夫人持扇子拍打手心,稍有上身向前,语感略带可亲:“都很好记,我们就离这不远,潘诺两大伯爵——拉兰诺斯和劳斯丹德。”
一旁的查理感到噗嗤可笑,“呵,你们可真没眼力,我经常来这里汇报工作,见国王比见你们还多,但今天我并不想骂你们。”
“那么您呢,大人?”纹章官打量帕洛斯。
并没有急着回答,他长叹一口气。
若是不亲口说,自己都差点忘记是什么出身:“拉兰诺斯的丈夫,里布涅子爵——德·沙斐拉日。”
纹章官点点头。“很好,仗着这点您当然可以进,愿你们都好。”
宫殿的持戟士撤下阻碍,步入宫门的大道畅通无阻。
他们的眼界都快装不下这里的一切了,即便是经常来此的查理,在快马疾驰下,也顾不上两边的园景,准确来说是盆景迷宫。
不同花卉横纵交错,玫瑰都已经算是常见花卉,国王觉得没什么排面,实际上都能找,王国南部的薰衣草,维斯安特的各色郁金香,甚至还有来自珑腾希诺的白芍、白桃、寒梅、牡丹、月季。
更别说安置在盆景迷宫里的十六个小喷泉景,都是身穿长袍的旧帝政时期持罐少女,有些合眉沉睡,有些含蓄留笑,有些炯炯有神,有些沉稳内敛。
抵达主殿的路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有些贵族翘首以待,贵妇和老爷们坐在更前的凉亭上聊着国事生意,像是对普兰卢茨和维斯安特的战事可一点也不能乐观。
但也有谈风俗韵事的,有些时候并不适合透露,毕竟轻佻的年代,就连他们会对桃色夸夸其谈了。
瓦德士公爵就在那,难得看到娜莎的脸,他就点头请示同僚——在陆军部的高层先保留些口水。
“恕我冒犯,娜莎今日心情好吗?是像现在的太阳,还是它旁边的乌云?”即便今日身体有些不佳,但还不至于拱曲着腰持拐杖行走。
毕竟谁也没见到这么能挨住岁月打击的老翁。
娜莎以调皮话还礼:“公爵大人,我们都很好,如果非要形容,我嘛,上树的兔子。”
“你这孩子,真叫我感到意外。”拉奥列斯对两夫妇打招呼。“拉兰诺斯夫人,沙斐拉日先生,你们管教的女儿给我物色了一个好苗子啊。”
“哪能呢?我女儿兴许是给你闹着玩,上不了台面,但您知道,她一向是聪明的。”安娜多少听到这里还是有些高兴,能得到公爵的青睐可不多见。
“劳斯丹德应该见过他。”
少主只是点头默认。
“但我有些疑惑。”查理打了手势,让他们靠近,还特地避免其他人的接触。“你们知道罗艮蒂瓦出什么事了吗?”
瓦德士对这个同样有许久的疑惑,自半年来,他就没再联系过罗艮蒂瓦家族,尚不得知他们的情况,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老公爵已经去世。
“比洛回天国去了,可是他留下的纠纷好像没有结束。”瓦德士公爵继续思考,最主要的是:王国的重臣罗艮蒂瓦到底会传位给谁?
查理这时候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恐怕是从洛那修斯特来的,估计只有她自己能找到。”
拉奥列斯接着说:“但我很肯定,今天罗艮蒂瓦不会出席,因为它没有实体,准确来说,你甚至不知道谁应该来。”
这一声长叹变得尤为悠久,仿佛已经没什么比这更有力量。
“比洛若是还在,我也许能让他再度出师,我依旧怀念他的指挥,可今年我再也看不到罗艮蒂瓦的新曲子了。”
“走吧,我们去见国王。”瓦德士公爵领着他们纵入广场上。
即便是一片融入极小的禅木色漆,也未能将其完全污浊,广场上的主色调就是如此,那边的侍从、侍女、贵族、官员,一盘散沙却一目了然,各自分散却有大致边界。
不知道为什么,娜莎看着这里,总感觉像是华丽的囚笼。
大小姐所握的发条,在另一边,考奈薇特一跃而起,别提有多高兴。
砖瓦丛林之中,只有鸟禽和飞虫能够袭掠其面,群聚之中,只有紫蓝色圆顶得以鼎立悬空,不一会又踏在屋檐上,大声呼喊。“哟吼,真好玩。”
她又默念道:“我才不去找他呢……”
从帕拉斯勒街一路往南,它强行划分了当地的总体,镇西边的河畔广场是人流众多之地,雀和鸽子经常低空掠过那里,并讨要谷米,随后又往北面的森林去。
每次考奈薇特总会被乌鸦扫兴,她站着看又一群黑色尖流越过,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偶终究没耐性,她收起伞来躲到一边,可不知道是其中有个乌鸦是否认出她来,在一番围绕之后,转头去啄她的头。
“可恶,居然刁难我,我马上拔了你的毛!”她双手握伞柄,像是挥舞剑刃,又不时在头上反向戳打,一边的动静引来更多的乌鸦,也为其站台。
“我跟你们有仇吗?不对,我又不是鸟,也不是河里待枕的鱼,你们非得为难我?”
考奈薇特想着屈膝待降,又苦苦哀求:“救命,真是要把我戳死了,求你们了,可敬的黑衣绅士们,去远航,不要生气。”
它们依旧不肯停下,甚至想把考奈薇特抬起,已经有些要摔倒的迹象。
如果死不挣扎,那就真只能被它们拖走摔成斋粉。
“是你们逼我的!”
她的身体散逸着幽紫的光粒,伞面突然发展,将一群乌鸦弹开。
“我去你们,一群烂乌鸦,今天都把你们炖了!”
不知哪来的底气,考奈薇特尽力甩动阳伞,甚至扫出淡色透光的遮罩,黑色羽毛絮絮浮散,无形的锋芒剪除他们的羽翼,但还不至于完全折断。
她已经快不知所以然,只管得住看着它们逐渐逃逸,不禁狂妄地嘲笑乌鸦群:“哼,不知道还以为……”
一小撮黑色尖影迅速掠过,她倒是直接品尝到乌鸦的滋味,没人料到这群狡猾的家伙会直接冲到考奈薇特嘴里。
不断挣扎拍打之下,考奈薇特一头踩空翻身做主……轴?
乌鸦的确没再烦扰她,但也不怎么好过,唯一确幸的是,即便被海蓝砖瓦嗑疼腰腹,最后却落到熟人手里。
已经是烂草的模样了。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考奈薇特马上羞转身,整一只趴在他双臂下能看到他脚的位置:“我……我才要问你呢?”
“啊?”拉特利耶楞着张嘴,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出阳台,但他不断眨眼,一行字才凑的出在他嘴里。
“你这人偶,这是我家,我还不知道靠我窗边怎么这么多羽毛,吵的嗒啦响,老鼠闹兔子窝岂有此理?”
这下考奈薇特不得不认自己的倒霉行径,却也不太好开口。
她一头窜进阳台的角落,阳伞遮住落了几根丝发的洋葱头。
“那个,听我说,被一群乌鸦袭击,一定很丢脸吧……”
拉特利耶以手指相应,伞尖却在较劲。
“知道了,我不会用这种事取笑你。”他蹲坐在前,又说:“考奈薇特,娜莎是不是把你赶出去?”
伞在摇头,“不不不,没有,她去国王那里,就让我一个人出来逛,我就靠这把伞肆意漂浮,谁知道我正看着太阳,它们就来了。”
他继续发问:“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来这呢?”
“当然讨厌,笨蛋,但好像又只能想到你……不对不对,我事先说明,我是被打下来的,不是特意要去。”
这话可把拉特利耶整得哄堂大笑。
在此之后,又是沉默,许久未听过少年的声音,直到人偶又探出头来。
“这是……”考奈薇特的小手已经想伸手去抓。
“当然是替代主人照顾自家姐妹。”拉特利耶的眼神充满期待,哪怕只是喝一口他手冲的茶。
小手托过杯盏,除了安慰,还不忘锐评:“不好喝,茶的味道完全就没散开,所以,我并不要求你再冲一次,足够了。”
待到下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