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村民往地里吐了口痰。“听说那些可笑的报纸,还自诩国王的军队会蓄势待攻,要不是我可怜的孩子,这消息你们还听不到。他他能够淘到一份传令兵发差事,那是我觉得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很好,还有什么?”那个年轻男子,随手从背抽起木板,在上放起纸张,肆意挥洒笔墨,为了怕自己忘记,特意自语强调刚才的话。
三小只走到跟前,好奇地竖耳旁听,村民们感到有些惊讶,都以脚步表明态度。
娜莎说:“不用介意,你们继续聊。”
大家向大小姐靠拢,其中有位村民摆出试探的口气:“你和国王是一伙人吗?”
这话让他们三人(实际上当成两个半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我们都还是半个大人,不懂你们在聊什么,就单纯好奇。”拉特利耶直言直语,他很爽快地打消了大家的疑虑:“我家大小姐没什么问题,也不欺负人,至于国王,没什么联系。”
蹲着的写者,身子转向他们一边。
“我做个自我介绍,很抱歉让素未谋面的小姐和先生感到疑惑。本人查翁男爵德·罗比士,你不介意叫我道格就行。”他挥舞着笔,接着说:“我在写一些纪实文学,当然我也经常在这,如果村里的图书馆能做好的话,就能在外厅坐下闲聊了。”
娜莎也蹲下来,细看纸张的内容。还挥手向大家说:“各位,可不能让我扫了你们的兴致,请继续。”
年轻人在人群中控诉。“前面第十四团南下征兵,是因为他们跨过玻璃仑斯大道往北的村子,搞得遍地狼藉。”
又有个跛脚村民,嘴里还担着一缕草根,要扫他的兴:“早知道了,还用你说。只不过是村民不肯缴税,非得撞到刺刀上,吼,老爷们可说了:这可是意外啊!”
又有一位矮个子插一嘴:“你确认了吗?”
其中有个猎户肯定地回答:“我当时就在场,正躲在墙的另一边,查翁男爵都教我们认数了,那‘14'qu’看的可是清清楚楚,你就算找猫头鹰来,它也认得这个数,这个符号,这个番号。”
这消息让三小只感到被冰水从里到外被洗漱了一番。
娜莎由不得想起那天父亲大人为什么这么恼怒,还要说道别。
真的就只是因为掌旗官推搡引发的争执而轻易和全团的旧人闹翻?
烟花的绚烂,原来还带铁锈味。
他长叹一声,略有所思。然后说:“要不是劳斯丹德大人冒着要撕破脸皮的架子,我敬佩那群黑色骑士,一百多人,我原以为他们会站在国王一边,他居然要为他们打擂台。”
娜莎不相信,就站起来问:“你说的是老伯爵的长孙?那个白痴?”
“对啊,小姐您对大人他有什么过节吗?”猎户的眼神看着感觉有些被冒犯的感觉。
娜莎对他们说:“只是听闻有些出乎意料。”
拉特利耶由不得大为惊讶,昨天的剑术教育,查理可是一口一个“废物”、“过于失雅”、“摆相难看”、“完全不懂礼节”的人。
看着自己被剑面鞭打过的右手,昨日发垂头丧气又发迎面而来。
查理对仆人的批评也毫不吝啬,哪怕是有些东西做的不好也很挑剔。
宅邸的仆人居然没怎么抱怨他。
完全不能想象他会是这样的人。
“他……原来不是坏贵族啊。”拉特利耶还在查翁男爵的身边,他感到了对劳斯丹德大人印象之中的迷茫感。
“嗯,我和他也有些认识,看你的脸,你应该也认识他,可是还不熟。”道格正好歇笔,想起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大笑。“别看他这么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心里面早就被心仪的姑娘软化了,嘴倒是比手里的剑还硬。”
拉特利耶接着问:“你最近还见到他吗?”
“没有。”
查翁男爵将笔墨都装在挎包里,纸张衔在木板的夹子之间,怀表告诉他们即将要规避的风险。“日胄四点半要到了,大家早点去工作,还得避开那些高头大马的绅士。”
村民们各自散去,向他们眼中的“领主”告别。
道格顺便提醒拉特利耶:“那可是王家宪骑兵,可别冲动。”
“你知道我?”拉特利耶非常惊讶。
他点点头。“你小子可算是在这一片地方出名了。我将你记在王储当时的记述之中。当时他还特别好奇为什么你会突然oui一声,说什么可敬的骑士们。”
查翁男爵将木板放回背包里,对娜莎说:“对了,大小姐,忘了告诉你,你兄长亨利跟我提起过你们,可你们还不知道我。”
“我管他干什么?”娜莎稍微噘嘴。
“怪不得说你们有趣,你别承认,我们都知道。”查翁男爵又盯着娜莎肩上的生命。
她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
“你兄长说——把自己心里面的分量放重些,不要以为自己是别人的目的,你才是自己的目的。”
这绅士向大家行礼,扬长而去。
三人站在村口前,别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时候才感觉到,安慰人的,原来自己才最需要安慰。
正当大家都冒着太阳,却又一无所去,毫无动力的时候,娜莎突然像是一根弹簧,举起左手,她说:“我能去找父亲吗?”
他们并未言说,但都在默认以一个路线上前行。
此举是为了找到真正的答案。
在两侧林丽的泥路回身,又看到熟悉的庄园,只不过目的并不在这里。
一刻钟后不久,建筑的轮廓逐渐细明,来到镇上的商馆区,还是熟悉又令人忍不住喷嚏的烟草味,马车停靠在行人道上两侧,这是他们繁忙的时候,潘诺镇他特殊地位,使得每天从镇上的贸易行来回穿梭的人流挺多。
这都不是重点,更关键是,眼前的钟表店近在咫尺。不过,当他们进来的时候,早已经满脸是汗。
当然即便大家都快变蒸面条,还是给店主道了一声:“早安。”
帕洛斯正要拿出信,这份还是新鲜出炉的。“早安,虽然这很不合适,可我说,你们为什么看上去像是赶驴用的鞭子?”
“爸爸,有些事我要问。”
“你等一下。”帕洛斯仔细看清信上的每一个字母,行里字间都是期盼,平缓而舒畅,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愁。
他看到认同的地方,有时间他会点头,有时候他会眨眼。概叹道:“什么也带不走,就只剩下一身学识,也不失为另一种传承。我的女儿,让我猜猜你想问什么?”
娜莎深呼吸一口气,想了很久才能开口。“当初你和那个叔叔闹翻,是不是因为他们在北面的村子杀人了?”
“不,我没有和他决裂,他依旧是我的朋友,可我的女儿,你是我最值得珍重守护的人之一,所以我不想和他们有更多交涉。他们沾染的鲜血让我大失所望,他们的做派再也不是我见到的,如沐春风,为人所敬爱的样子。”
他摇摇头,手抵着桌子,被手掌遮住的双眼看似隐藏无限的悔恨。
直到钟表再次打摆,铃声再一次灌入大家的心灵里。这一瞬间,大家都感觉苍老许多,沉淀的往事成为了负重。
“很抱歉,女儿让你感到忧伤了。”娜莎长叹气。
“没事,这不怪你。”他接着说:“还有吗?”
娜莎看着肩上的姐姐。“嗯,还有,在你们眼里,当初为什么要让考奈薇特降生呢?真的就是为了我吗?”
“是,又不是。”帕洛斯的话说的犹为悠长。
父亲将信递给他的女儿,让他们一块看。
大小姐将其主要字段一并读出:
“不仅是您女儿的愿望,更是她自己所渴望的,意志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渴望的力量。宛菈狄罗将迷题交给我们,将生命交给他们自己,注意,我并没有按照用‘它’——活人偶。制造者相当于他们的父母,与他们心灵相通,但并没有完全控制他们的权力,因为他们也有‘生的权利’,意志就是证明。”
信的最后,是这个写者的告别,因为他是给一对夫妇的遗书。
这一刻,大小姐豁然开朗,与考奈薇特相拥,“我并没有辜负你。”
“我也是。”这一刻,紫衣少女终于担不起自己的压抑。“我还没找到除了你们以外的……”
她不堪哽咽,只能默泣。
这也许就是梦彰显的意义。
整个乡野,连在镇上的每个人,都貌似要迎来看冬望春的转折。
但身在酷暑,心在寒冬,莫不是一件可悲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