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得知你今日之伤痛怎么揉虐你,但请你别抛弃能够握住的希望,好吗?”
雨势稍微没那么大,风也收敛起来,划拉摇曳的树枝散叶也不再如此嘈杂,晃下来的落叶其中一片落在拉特利耶的手上,正巧就塞到小姐的手里。
沉默许久,小姐在孤寂凄凉的内心泛下涟漪。她捏紧那片叶子,已经要折断它了。又摇摇头,她说的很慢:“我没办法了,这么久,我受不了,你也不来找我,已经好些日子了,考奈薇特也是……”
“我知道,我们都不希望这样的。现在,让那些不开心的见鬼去吧。”
泛红的双眼死盯住他,小姐喘大口气,双痕流淌在面颊的表面汇聚成河,这条河了无踪迹,在心里却是宛如天隔。
“书籍填不了我,都是枉费心机。拉特利耶,我话说的太过头了,就看在交情上,将手递给我吧。”
“这才是你嘛,乐意至极。”
她握住无限的力量,痛哭流涕,不知所言。这下就她的仆人也感受到那份难以承重之力,心里也堵得慌。
可拉特利耶自己在这之后,与之前忧虑大不相称的快乐也随之迭起。因为他终于见到,严寒刚刚度过,又经受干涸的土壤上,又横遭暴风雨之后,那枚雏菊居然还未枯萎夭折,越发在阳光熏亮下闪耀。
但她在不自觉地发抖。
拉特利耶赶忙给她撑伞,虽说在树荫下好像并没有这个必要,风已经不是那么能甩人脸上磋磨,就更别提雨了。
大小姐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畅意一把地淋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哭咽气里含着一丝快活,临春燕返的光景就正降临在他们身上。
她依旧泣泪,强忍疼痛地抓住拉特利耶的伞,将它合起。“没必要,你看我都被淋了一身。”
“不要紧吗?”
“已经着凉了。于事无补,不管怎么说,我……很抱歉。”她轻握住近伤口红肿位置的手臂一端,好在还没有淤青。娜莎扫过那片红晕,拉特利耶就有点要咬牙的迹象。“对不起,你应该很痛。”
“瞧你说的,那肯定疼。”他抿着嘴,又说:“早料到你会作如此状,你得记住,我撞到你,你却要以陪伴相还,我就得还终身的人情。”
“可你说的要做到。”娜莎握得更紧了。
“你看我像食言的人?”娜莎犹豫着,拉特利耶示意要她松手,并露出令人舒心的微笑,少许咧嘴。他大步驶前,把匣子捎在她的面前,并拨去它囊在表面的湿泥。
沉甸甸的记忆就这样塌在她手上,沉稳柔和。娜莎避开指尖的郁痛位置,托着匣底坐在草地上,除了树底下还有干爽的一片,在树枝末梢下的罩位已经被雨露均沾。
这正巧可以坐落两个人的位置,拉特利耶脱下披风,从树荫下硬甩去一大堆珠子之后,也坐在他旁边,一只脚撑起,另一只脚平躺摆前。
娜莎的眼泪刚干涸,固在她脸颊两边的道路已经不再清晰。眼见拉雅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她想起许久年前,和琉夏斯唱的歌:
四月的芳草被雨润而生,
五月的花朵正在展开。
谁能给你来找特别的四叶草?
好希望你和我都来找一朵,
那么大家都能在福尔图娜的幸运下找到庇佑,
好希望你和我都来找一朵,
那么大家都能在春季找到快乐。
假设悲伤要将你绊倒在地,
你就更要如它所愿。
但请坚信身边的挚友,
从未忘记递你一双温和的手。
假设悲伤要将你完全击垮,
你就更不能瘫倒在地。
他们抱有莫大的荣幸,
赐予你更大的力量。
涓涓细流汇成河浪,
缓缓微风扫过草原。
双足漫步佳人尚在,
回首一看正是友人。
她翘首看向天边一撇,
又在地上捎走幸运,
那依旧是女神的眷顾。
手上四瓣翡绿心叶,
终将把祝福赠给最好的朋友。
一旦我们渐行渐远,
就像河流中的两片花瓣。
啊,若是骰子不能投双六,
砂石断枝不能阻挡。
可爱又可怜的她们,
也许一个腾空而起的激浪,
汇流蹈海前不能再见,
不会再知道对方的境遇。
四叶草被阳光熏照,
淡草味夹杂泥香,
留下一丝柔细短发,
切记面容常在心中。
于情于理,
我会让它守在你身后。
“太难受了。”娜莎靠在拉特利耶的肩膀上恸哭起来,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些压抑消停下来。“我不想,可是我做不到,我渴望的,它又给不了我。我并不贪婪,只是想不要孤独。”
“我不保证我不会离席,至少能一起挡住它,哪怕是都要摔倒呢?”他扫过头上的水滴,除了些许疲倦,这并不要紧,原本肆意妄为的困意被泣声所破,反而让他颇为精神,携着几近于无限的激励。
拉特利耶轻敲娜莎的额头,泪咽声被扰了几回就停下来。“再说了,大小姐再哭下去,可就变花猫咯。仆人可未必甘愿效忠这么惨兮兮的主人。”
娜莎注视着他,也不再丧气着,却瞅到一丝重影,摇摇头,眼前不再蒙尘一片,黏糊糊地浊眼。
也许琉夏斯早就走在她旁,却不能待太久。
“好,好。本小姐如你的愿。拉特利耶。”紧握住他的双手,渴求道:“如果没有什么能过分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常来看我,就算……”
“还愣着干什么?雨已经停了,你若是不走,那可要冻到冷涕,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很宽慰,毕竟雨泪夹杂下,能见到一张可羞可娇,略带呆滞的洋娃娃,手里紧攥着她想保留的模样。
“我会做的小姐,但愿以后不会差到哪里去。”
“差的尽头就是好,哼,必要你好看。”娜莎捡起落下的伞,抻拉一下,略沾着血,以手背拽干框边的色彩,即便没什么颜色。
大小姐转头看着拉雅,她们相互拥抱,刚止住的泪,又被挤兑两撇。
拉雅低头感受娜莎的湿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我害怕再也不能陪你,做的不够,这是我的错。”
“你不能这么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娜莎不肯放开手,她怕抓得不够牢。
仿佛这世界就剩她们两人,伴随着风铃悦动的叮呤声互相倾诉。
“你可知道你也是我的烛光?”拉雅略带哽咽地说。
娜莎反客为主,抛弃忧愁,不仅是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我们都在照耀大家不是吗?”
她们相视一笑,话语之中再也不带苦涩。
大家何苦不是被孤独鞭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