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动声色,伸手接过了木兰将军递过来的令牌。
那令牌只是块普通铜牌,
一面刻着三个虫鸟篆字“风月主”,
另一面则是六字,用得是方正的碑体——
“魏孝烈将军花”。
庆云看到这六个字,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自幼随陈叔读书识字,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也算小有涉猎,在识文断字方面还算是有些自诩。
可是眼前这六个字,居然就有一个他不认识,显然,这个字应是木兰将军的姓氏。
这么关键的字,若是读错,那可是大为失礼,所以他接过了牌子,面露愁容,不敢吱声,生怕聊出什么差错来。
冯太后看似入定,其实眯缝着一双老眼也在窥视庆云,见他眼下这幅模样,两片干瘪的嘴唇向前猛地一撅,像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喷出来。
木兰将军似乎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嘴角挑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
若是仅论年纪,她比冯太后还大了些,不过这促狭一笑,却没有半分横秋老气,
“老身的姓氏,的确有些生僻。想来庆小哥是不识得了。”
虫二望见木兰将军微笑的侧颜,一阵心旌摇荡,情怀不减。
他难得见木兰如此兴致,想多听她说些话儿,于是便敲起了边鼓,
“这小娃儿质朴,你就莫卖关子了。
现在也难得有人听你讲往事,你还不给人家整个明白?”
木兰将军望了冯太后一眼,见后者忍俊不住,频频点头,这才开口,
“要说起老身这个姓氏,那确实话长。
老身姓花(笔者案:此处音何,见卷尾注,这个字生僻的紧,实是先祖自创。
花氏先祖乃是东汉车骑何苗将军之后。
当年何苗将军与兄进诛杀十阉,为国除害,为奸人所忌,祸及全族。
先祖为了避祸,改名易姓,取何字之音,苗圃之意,借华实之华(笔者案:北魏之前无花字,言花必称华,造了这个花字。
花家传到本朝,并算不上是什么望族。
只是早年间老身替父从军的事迹为太武帝所查,欲眷圣恩,将花某诏入平城。
当时太武皇帝也未识得此字,随口便读作华实之华。
后虽知其错,然金口玉言何能更改?
便将这个花字赐予百华之王,当时洛阳华匠新育的牡丹。
花与华音同,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太武帝为了避免老身因此觉得尴尬,又赐老身与国同姓,
凡官诏官印皆称魏氏,手书私鉴仍用花氏。”
冯太后听到这里,忽然睁开双目,长叹一声补充道,
“太武皇帝,当时确实很看重花将军,自然也动了些花将军不便明言的心思。
花将军当时态度非常决绝,她心只若是龙口一开,再难更改,
便抢在太武皇帝前金殿立誓,为国尽忠,终生不嫁。
这才可惜了旁边这位虫二先生,
他当年名剑风流,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独因恋上了誓言不嫁的花将军,这才蹉跎了青春。”
一旁虫二先生已经听得有些不自在了,老脸染霞,身子不经意间向外侧挪了两下。
冯太后故作不察,继续侃侃而谈,
“其实最可惜的啊,还是花将军这一手拈华刀。
献文皇帝在位的时候,在老身极力劝说下,
献文帝从代地贵族尉氏中过继了一个小子继承花将军衣钵,母侍花将军。
那便是而今军中赫赫有名的花刀将魏显了,
前两年听说那魏显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名长命。
花将军虽然有了孙子,却因老身所累,连面都没见过一眼。
哎!老身所谓出世,连累的都是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