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已至,先响起的是舞台上那偌大的海棠屏风后的丝竹管弦乐,继而,秋露才缓缓上台。
一袭红衣,点缀着金丝织就的玫瑰图案,腰间镶白玉的襟带左右两侧各挂着一串璀璨皎白的珍珠,正正垂在红裙两侧,直到脚腕。外罩红色薄纱,如落入人间的红色蝴蝶仙子。柳叶眉下那双桃眼顾盼含情,唇角微微上扬,樱口显得多了丝妩媚,白皙的鹅蛋脸上梨涡若隐若现。脖颈处有一纤细的银白色项链,衬得红裙多了丝清冷矜贵。她一出场,本热闹地有些括噪的倚翠阁,顿时安静下来,整个大厅只有丝竹之声徐徐传来。
她抬手,那双酥手却不足以吸引人们的目光,她扭腰,那盈盈一握的腰却也难以带走人们的注意。人们都痴痴盯着她这张美艳无比的脸,似这世间再没有如此美好之物。直到她转身,人们注意力才从她脸上转移到她那曼妙的舞步与纤细的腰肢上。
她的存在,使得舞台上的百花黯淡,身后的海棠屏风无色。远处的人们只恨这倚翠阁的灯火还是不够亮,只恨这月亮还是不够明。不足以看得清她那容貌的每一处细节,却已心里感叹这天地间的尤物如此美丽。近处的商人们,已有些醉了,他们痴痴望着,总觉这是梦里才有过的人儿……
一曲舞毕,她弯腰鞠躬,见台下没有声音,她没有太在意,只以为自己学的不够好,继而笑笑下了台。待她下了台,台下才反应过来,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首排那紫袍男扭头说,“嘿嘿,赵兄,我没带你来错吧。”蓝袍男只点点头。
这倚翠阁的掌柜为了使竞价环节显得不那么俗套,便用倚翠阁的红木做成的枫叶代替,一片枫叶代表五十两银子,因此被称为“叫红枫”。每次都是由负责姑娘们的老鸨杨妈来竞拍,杨妈摇了摇扇子提着裙子扭着扭着上了台,后排的人见她上台知道秋露姑娘不会再有表演,便都纷纷离开了。只剩了十桌酒桌上的富贾商贩还在,想着要争取一下这一晚。
竞价很快就到了十片枫叶,杨妈很是欢喜,毕竟这是几年来最高的价格了,往年只有一位姑娘拍到十片,再没有过比这更多的。她唯恐那位男士后悔,欣喜地细着嗓子急急喊,“十片一次,十片两次…”
“二十片。”沉沉的声音响起,全场哗然。有人小声议论说,“一千两银子啊,在清原城能买一处别院了。”还有人说,“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
杨妈兴奋极了,涂满了红色口脂的嘴快咧到天上了,甚是骇人。“二十片一次,二十片两次,二十片三次!”她扭着来到这首排边缘的白衣青年面前,谄媚地说:“恭喜小哥,小哥请跟我来。”她边走着边靠近这白衣青年,恨不得贴上去,青年皱着眉头一下子就躲开了。她冲了个趔趄,讪讪一笑,“小哥这边。”
到了三楼的一处厢房,门口木牌上刻着秋露二字。他敲了敲门,待屋内柔柔传来一声“请进”,他才缓缓走进了门。
秋露正在贵妃榻上剥橘子吃,见他进门很是惊讶,她以为会是那些富态的中年富贾其中的一个,没想到是眼前这俊朗的青年。青年剑眉星目,乌黑的眸子亮亮的,薄唇带笑,立体的脸廓却有着柔和的线条。修长的身上是合身且干净的月白色长袍和月白色棉靴。他自顾自地坐在了厢房中央那红木圆桌旁的一个方形木凳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敲着木桌。
良久,秋露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开门问道,“你…多大了?我们……不做些什么?”她来这倚翠阁已三年,这里的规定和流程她很明白。她认为,既然选择身处红尘便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不然倒不如别干这行去街上乞讨,那样谁都痛快。
那青年却笑出了声,随着这一笑,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却只有左侧,很是可爱。“我十七岁,你十八岁吧,我叫你姐姐。”
听到这里,秋露也笑了,觉得眼前这人很是可爱,“这里的姑娘都是及笄便有今夜,你可知我为什么十八岁才登台?”
青年摇了摇头,表示不懂,亮亮的眸子看着她,想她说下去。她仍旧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微笑着看他,缓缓地说:“一则我刚来此处时什么也不会,再则杨妈想借我的名头和别的手段将西街的燕春楼比下去后再办这场演出,能更多的捞一些钱巩固我头牌的位置。虽被她传的声势浩大,但我无论怎么说都是青楼女子,红尘中人。你叫我姐姐,即使你不觉得丢人你父母家人可答应?”
青年收了笑,目光自秋露脸上转移到桌子上,良久,徐徐说:“我没有家人,父母早逝,自十三岁起我便学着经商。若非说家人,那便是我的老管家徐叔,他对这些事并不过问。他只是担心过我是不是同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