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慧云将木箱放在屋里靠窗的桌子上便去点烛台。萧若昭摘下幕离,坐在桌旁的木椅子上单手拄头看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说,“我来送送慧云哥哥。”
慧云已点了三盏烛台,还有两盏。萧若昭打开了木箱,拿出了两壶酒,她看到桌子上只有一只杯子,问慧云:“哥哥这里可还有杯盏?”
慧云不知她想做什么,但点完剩下的两盏后,还是从橱柜里拿出了一只同桌上那一模一样的青花瓷杯。
萧若昭将空木箱放到地上,对慧云说:“哥哥来坐。”慧云仍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抬眼看她。却如她所言坐在了她对面。
萧若昭打开了一壶酒,边往杯子里倒边笑着说,“我知哥哥不饮酒,我便替你喝。”
两个杯子都倒满了,她那如玉般白腻的手指捏起身前的杯子。秋波眉下杏眼含情,嘴角微微上扬却掩不住乌黑眸子里的悲切,檀口微张,幽幽道:“这第一杯,愿哥哥此行,一路顺遂。”说着便抬起酥手递至唇边,一杯将尽另一杯又拿来喝了下去。
烈酒入喉,秋波眉微蹙,白皙的脸上渐渐染了红晕,那双杏眼却似悲意更浓。酥手又倒满了两杯酒,她舒缓眉头,微笑着看向对面似乎垂眼看地板的慧云。她眼里的慧云恍若神人,如皎洁明月,不染人间烟火,不近人事悲喜。却不知,那低垂的眸子里此刻竟有一丝慌张。
或许是酒的缘故,她的声音由此前的清脆悠扬变得有些绵软,“第二杯,愿哥哥七年里平安康泰。”随后她痴痴一笑,便欲再举杯。却恍惚间看到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压下了她的杯口。
她懵了一下,继而双手使劲地往外抽杯子,杯子却在大手的压制下纹丝不动。她抬起头来,脸上红晕更甚,歪头用那乌黑亮亮的眸子看那手的主人,似小女儿撒娇般地说:“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呀?我给你送行理当喝酒的呀。”
慧云没有搭理她,剑眉微蹙地看着她,琥珀色眸子里似有悲切又似有怒意。萧若昭从未见过这般的慧云,痴痴一笑,绵软又调皮地说:“我不管,这酒,就是要喝。”
于是,她便看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拿走了她那染了口脂的酒杯,又见那酒杯送到慧云的薄唇边一饮而尽。或许是初次饮酒,烈酒入喉,他不由得紧锁眉头。萧若昭见此酒醒了一半,起身欲上前,“哥哥,你……”
却见他又拿起了另一只酒杯,仍是一饮而尽,继而一阵咳嗽。萧若昭急忙上前用手轻抚他的背,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很是心疼又有些难过却又不合时宜的夹杂着一丝丝心动,千万种思绪,终只说出了一句话,“慧云哥哥,你这是何必。”
待慧云停下了咳嗽,他又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她,“公主的心意,贫僧已知,公主且回宫吧。”
她离他那样近,她不舍得现在就走。委身下蹲,她看着他那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又由山根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是薄唇,不由得伸出手指轻柔地摸了摸他那红艳的唇。她没有看到红袍袈裟下的身体由此而微微颤栗,她没有看到他耳根处从脸颊蔓延而来的红……
她缓缓起身,声音略带沙哑,“哥哥保重。”随后便转身出了禅房。
叶棉见她出来,急急上前同她一起朝寺门走去。月色下,她回头忘了一眼这寺,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抬手擦掉眼泪,便戴上幕离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叶棉见她两手空空,“公……小姐,你那酒呢?全喝完了?”她瞬时瞪大了眼睛,“唉呀,还有一壶,但忘拿了。”叶棉一拍脑门,无奈地看着她。她随后却说,“慧云法师或许会倒掉吧,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她不知,此刻的月光下,他在用木耜在他院子里的枇杷树下刨出了一个约半米深的小坑。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剩下的一只白玉瓷酒壶同里面的酒放进坑里,又放下木耜跪着用手一点点把它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