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方府后堂。
正自欣赏锦书、柳清欢两女表演方正状似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前院所在,悠悠轻叹:
“树大招妖风!”
“该来的终究回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看来还是方府的威慑力有所不足。”
挥了挥手,让两女退下,他不疾不徐挪步来到侧厢房。
此地。
早早布置好一座法坛。
地面刻有七星、法坛摆有祭品,古旧的符箓绘刻遍及各处,透着股历尽沧桑的气息。
七星问命法坛!
此坛由两百年前纯阳宫的一位法师所设,作为三清观的坐镇之宝,如今却被搬进了方府。
迈步行上法坛,方正屏气凝神,探手拿起面前的铜铃。
轻轻一晃。
“叮铃铃……”
铜铃声音通透,伴随着铃声响起,一股无形气机悄然浮现,方正的眼神也为之一凝。
“叮铃铃……”
铜铃声再次响起。
方正只觉自己识海深处神念荡漾,好似得到某种召唤一般,意识陡然一跃,与身前的法坛融为一体。
感知范围暴涨!
“叮铃铃……”
霎时间。
法坛上布帛震荡,偌大方府陡起清风。
而在方正的感知中,方府内众人的气机竟是在一瞬间尽数映入‘眼帘’,念头一动‘视线’为之转动。
就像有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
一种尽在掌控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愧是纯阳宫法师亲自所立法坛,果然了得,此时此刻,就算是低阶符箓在我手中施展出来怕也威力惊人。”
方正口中喃喃:
“难怪!”
“难怪张明瑞有自信在三清观硬抗法师,一个好些的法坛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唔……”
“来了!”
感知中,数股气息跃入方府。
这几人落地无声,对方府宅院布置似乎一清二楚,避开巡逻的护院,目标直指后院。
“天灵灵,地灵灵,雷公电母听我令!”
方正脚踏禹步,口中念念有词,探手拿起几张灵符,单手轻轻一搓,灵符就无火自燃。
“轰……”
火焰燃起,却无灰烬落下。
“云生雾起!”
“去!”
气机交感,方府某处空气一颤,虚空中突然冒出丝丝缕缕的雾气,眨眼间把一方给尽数覆盖。
跃入方府的几人被突然出现的雾气包裹,不由愣神。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起雾?”
“不对!”有人低喝:
“这雾有问题!”
寻常的雾,会让人看不清楚前方,但具体方位总能知晓,而今……
视线所及,周遭雾气浓郁不散,稍微转动下身子,就已分不清东西南北、身在何方。
乃至就连上下都感知错位,就如乾坤颠倒过来一般。
这时。
方府的护院终于察觉到不对。
“有贼人闯入!”
“拿下!”
“保护东家!”
各种杂乱的喧哗声接连响起,更有人手拿弓箭、劲弩,朝着被雾气笼罩的黑衣人射出箭矢。
“崩……”
“唰!”
“叮叮当当……”
碰撞声响起。
“高手!”一人分开众护院,目视被雾气笼罩的人影,浓郁雾气似乎对方府护院影响不大。
此人目似铜铃、满脸络腮胡,手持一柄鬼头刀,身上赫然显露着属于真气武师的气息。
这两年,方府逐渐扩充,范围比之当初大了一倍有余,原来的护院自然早就不堪用。
现今除了吴海作为方正的贴身护卫,另有三位护院头领轮流负责巡察,他们每一位都是重金聘请来的武师。
薛阳就是其中之一。
他目视黑衣人,朝着一干护院轻轻挥手:
“放箭!”
“唰!”
有了统御之后,箭雨不再散落,如同一片幕布朝着被困在雾气中的黑衣人当头罩落。
“噗!”
“啊……”
这一次,惨叫声、怒吼声响起。
却也有几道人影冲破雾气的阻拦,出现在一干护院面前。
雾气虽能迷惑人的感知,但毕竟笼罩范围有限,只要不管不顾狂冲一阵,总有机会冲出来。
“擅闯方府者!”
“死!”
薛阳双目一睁,拔刀怒斩,刀光把两人卷入其中,沉重的鬼头刀与其中一人手中短刃撞在一起。
“当……”
三人一触即分。
“武师!”
薛阳面上肌肉抽搐:
“尔等身为武师,竟然做这等下做事?”
“哼!”
蒙面人冷哼:
“废话真多,接招!”
…………
“唰!”
“唰唰!”
与此同时。
又有十余道黑影从各个方向跃入方府。
方正立于法坛之上,能够清晰感知混入方府的气息,接连施法,指引府中护院拦截。
数十护院,皆为精锐武者。
加之三位武师统领,更配备了上好的兵刃、弓箭,训练不懈,足可应对绝大多数情况。
奈何……
今夜的情况很明显不正常。
“金线鲤,吸引了太多武师赶到固安县,这群人是想趁火打劫。”
方正轻叹,再次施法困住几人,同时一指面前的五鬼兜,厉鬼、怨魂呼啸一声飞出。
厉鬼堪比武师。
实则,
如果武师没有克制鬼物之法,实力还不如厉鬼。
虽然是同一境界,但武师大多弱于厉鬼、厉鬼又普遍弱于法师,因而法师地位最高。
有厉鬼加入,场中局势随即一稳。
这还没完。
“落魄桩!”
“起!”
方正屈指掐诀,手指轻轻往上一翘,法坛正中的落魄桩随之一颤,缓缓飘起,一个闪烁窜向屋外。
法师,
就算是初阶法师,只要修为不是太差,又有着法坛加持,都有可与大周天武者一战之力。
甚至,
战而胜之!
‘法力与真气虽然都是精气神三者合一而来,却明显不同。’
一边施法,方正一边体会自身的变化:
‘法力温顺,随心念而动,立于法坛施法,法力就如一根触手,可轻而易举驱动灵符法器。’
‘真气则不同!’
‘真气凝练,更擅长近战爆发,虽然也可施展法术、符咒,却做不到法力的举重若轻。’
‘我虽然不是法师,但有五鬼兜、落魄桩,方府各处更有早早布置好的灵符,以逸待劳,当也不比真正的法师差。’
‘正好,趁此时机,演练一下修法之人对敌的手段!’
…………
“哗啦啦……”
吴海穿上盔甲,腰悬长刀,缓步行至院内。
院内早有数人等候,其中有的着全甲、有的着软甲,不一而足,但他们身上却透着股同一种气息。
久经沙场的的彪悍之气。
“来人厉害,还有武师趁火打劫,东家虽然只让我等尽力而为,但我等却当以死相报!”
“当啷……”
他拔出长刀,遥指前方:
“诸位,随我杀敌!”
“杀!”
几人齐声大喝,刀枪斜指,散乱的气息随之一凝,气血交汇,竟隐隐成猛虎咆哮之势。
恰在此时,数个黑衣人闯入庭院,其中一人见状神色一变:
“沙场战阵!”
“怎么会?”
沙场战阵号称术法克星,能凝气血为实质,乃至汇聚众人之力于一人身上,乃是兵家绝学。
此等法门,对修炼者的修为要求倒是其次,主要是众人齐心。
须知,
人心多有杂念,三五人能够齐心合力已经少有,数百、上千乃至数万兵丁齐心如何做得到?
但,
只要能做到,为将者无不能名垂青史。
这等军队,在战场上更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场中仅有十人,却已有沙场战阵雏形,气血所化猛虎发出无声嘶吼,朝着几人扑来。
“轰……”
劲气爆散。
两个黑衣人当场身死,那位真气武师竟也吐血倒退。
与此同时。
“唰!”
墙壁上、砖缝中突有火光浮现,射向场中一干黑衣人,火线与衣物接触瞬间化作熊熊大火。
离火符!
方府各处藏有许多灵符,有的受激而发、有的趁势而动,总之都能给外来之人惊喜。
“啊!”
“救我!!”
“快来救我!”
霎时间,惨叫声响起。
同一时间。
厉鬼、怨魂也扑向冲入方府的黑衣人,有着不惧实体的鬼物协助,众护院的压力也为之一松。
更有落魄桩化作乌光隐于暗处,不时出击。
落魄桩威力恐怖,就算是武师一旦被其击中,也要轻则吐血、重则殒命,无有例外。
“小心!”
一人舞动长枪,击飞来袭的暗器,闷声开口:
“情报有误,方府有一位法师坐镇!”
“废话!”一位青丝老妪低吼:
“事到如今谁还看不出来,那法师应该借助在法坛施法,找到他的位置,破了法坛。”
“散开!”
“不要聚在一个地方,法师也只能关注一个地方,往里突围,先把那法师给找出来。”
今日来的人无一弱者,最次也是换血武者,其中不乏修成真气的武师。
一番猛攻,护院竟不能挡。
三位武师在其他人的掩护下破开重围,避开吴海等人的袭杀,各使手段直奔方府内宅。
“那边!”
其中一人感知敏锐,视线一转投向法坛所在。
“上!”
“彭!”
为了避嫌,护院不得准许不得进入方府内宅,此即后院空空荡荡,三人轻而易举破窗而入。
屋内空空荡荡。
法坛虽在,
其上却空无一人。
“人哪?”
其中一人面泛愕然,下意识开口:
“来错地方了吧?”
“不可能。”另一人摇头:
“刚才这里还有法术波动……”
“彭!”
他话音未落,场中突有枪声响起,三人中其中一人的脑袋当场爆开,脑浆、鲜血飞溅。
“彭!”
“彭彭!”
枪声连响数记。
剩下的两人身形颤抖,进阶心口中枪,九号枪恐怖的杀伤力,直接把他们轰了个透心凉。
“噗通!”
尸体倒地。
“啧啧……”
方正手持双枪从屋角阴影处走出,面泛异色,口中轻啧:
“想不到,不死真功竟然还有此用处。”
“妙哉!”
“妙哉!”
王家老太爷凭借不死真功延续寿命、假死偷生,差点逆境翻盘,最后此功他也抄录了一份。
修炼此功,修为会难有寸进,但能延长寿命。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门锁死生机、气血延续寿命的武技,专门给气血衰败武者使用。
不曾想。
施展此功偷袭,也是一个妙法。
武者感知敏锐、反应迅疾,就算是持枪也很难击中,除非距离太近对方又缺乏防备。
不过现如今谁不知道方正手上有一威力强大的暗器,肯定会有所方便。
杀机一起,立马会被感知。
而不死真功可以隐匿气息,让人如同一根朽木,蒙蔽武者感知,枪声响起后再躲已然迟了。
刚刚。
方正藏在暗处连杀三位武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其中一人有所察觉,看来不死真功并不能完全隐藏气息,就不知能不能瞒过大周天武师?’
他手托下巴,暗自思量。
“东家!”
“东家!”
“……”
吴海等人焦急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我没事。”
方正慢条斯理收起手枪,长衣垂下遮住枪套,淡然道:
“进来吧,把尸体收拾一下,脑袋砍下来挂在方府门口,让人知道一下擅闯方府的下场。”
“是。”吴海应是,推门入内,待看到场中的情况后,表情不由一变,随即垂下头去。
此时。
外面的战况也已结束。
除了少许冥顽不灵之辈,其他人都察觉不对早早后退,留下一具具尸体供护院打扫。
黑夜中。
鬼物尖啸。
得了这么多血食,第三头怨魂也于此即进阶,五鬼兜内已然有三头堪比武师的厉鬼。
翌日。
数个被石灰粉包裹的头颅出现在方府门外的旗杆上,死不瞑目的头颅让人望之胆寒。
*
*
*
“东家。”
傍晚时分,老刘回禀:
“门外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说自己是大周天武师,此番前来可以解决东家您心中的烦恼。”
“大周天武师?”正在翻开书籍的方正闻声抬头,眼泛诧异:
“真的假的?”
“这……”老刘苦笑:
“小的也不知,不过那人气势倒是不小,只是瞪了我一眼,就让我差一点尿裤子里。”
“武道意志?”方正点头,看来有几分本事:
“请他进来吧。”
“是。”
老刘应是,躬身一瘸一拐朝后退去。
“老刘。”见状,方正眼神微动,慢声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腿脚不太利索,赶明就别再前门后院的来回跑了。”
“啊!”老刘面色一白,眼露惊慌,急急道:
“东家,我还能接着干,以后……以后我会麻利点,一有消息就过来回禀,绝不会误事。”
“你别激动。”方正单手虚按,慢声道:
“看门的位置还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过人要服老,你身子骨不行也用不着硬撑。”
“我是想找个人给你打下手,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这……”老刘面泛躁红,结结巴巴开口:
“是……东家说的是,我还能干……我不是那意思……”
“噗通!”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音带哭腔道:
“多谢东家!”
老刘很清楚自己的本事,学话都学不全,能在方府有现今的地位,全赖方正的提携。
若不是寄身方府,他和幺妹早不知饿死在哪里。
“起来吧。”
方正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擦干净眼泪,请那位进来。”
“是。”
老刘起身,提起衣袖来回抹泪:
“小的这就去。”
不多时。
一老一少行入正堂。
老者白发苍苍、满脸褶皱,身上衣衫也是寻常百姓人家的粗布短袍,脚踏磨损严重的草鞋
少年十三四岁年纪,眼神灵动,自从进了正堂就好奇的东张西望,活泼好动的性子尽显。
“老朽向秀,这是小徒袁中道。”
老者抱拳拱手:
“见过方公子。”
此老虽身着破衣,气度倒是不凡,立于大堂正中不卑不亢,颇有些荣辱不惊的意思。
“向秀?”方正念头转动,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号,方开口问道:
“敢问老先生从何出来?到何处去?”
“从来处来,到来处去。”向秀抬头,他年纪已然不小,但声音却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方公子何须多问,你现在麻烦缠身,若是不能解决怕是身家性命不保,老朽可以效力。”
“哦!”方正的表情似笑非笑:
“老先生何出此言?方某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等麻烦?”
“哼!”向秀轻哼:
“方公子明知故问,你大肆收购金线鲤,已经犯了排教的忌讳,更引来无数高手惦记。”
“那可是有助大周天武师进阶无漏之境的宝物,你不会以为昨夜的事能吓阻他人吧?”
“昨夜不过是试探,高手还在后面!”
“实不相瞒。”
他拱了拱手,继续道:
“据老朽所知,目前已有两位大周天武师赶到了固安县,怕是不日就会对方府动手。”
“方府虽有法师坐镇,怕也挡不了这两位!”
“嗯?”方正眯眼:
“大周天武师?”
“不错!”向秀声音一沉:
“若是附近还有金线鲤出现,怕不止大周天武师,就连已经证得无漏境界的高手也会赶来。”
“想不到,方某一时之举竟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方正轻叹:
“向老,依你之见,该当何为?”
“第一,停止收购金线鲤。”向秀目视方正,先是竖起一根手指,又再次竖起一根:
“第二,遣人去排教分舵送上厚礼,解释缘由。”
“其三,立威!”
“向某亲自出手,可以代方公子约战一位大周天武师,老朽可以保证能让对方认输。”
“届时,排教知道方公子是块硬骨头,为了几条金线鲤不值当大动干戈,自会放弃。”
“至于其他人……”
他冷哼一声:
“有一位法师和一位大周天武者坐镇,谁人敢惹?”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