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四章 绝唱(2 / 2)

华长灯一言落罢,沉沉闭上双眼。

轰!

整个龟裂的第二世界,险些被炸碎。

观战者如遭雷击,剧痛不已,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被弹出桂折圣山,相反,再入幻境?

“不……”

“不是幻剑术!”

桂折圣山坍塌,屏风烛地纹碎。

天光被夜幕遮盖,青冥裂出鬼眼,幽光漫洒大地,此世,赫然已置酆都!

漫山遍野,拔升嶙峋怪石山,长出枯瘦丑相树,大地一分为二,一半滚滚烧起熔岩,一半哢哢合冻冰霜。

冰火之狱下,华长灯看似倚身断柳,意却遁入入青冥鬼眼之中,高屋建瓴,睥睨往下。

“令此:酆都意鬼,冰火之狱,敕十殿阎主,镇崆峒无相。”

轰!

一声敕下。

笑崆峒膝盖猛地沉跌,浑身骨骼龟裂,单是气势镇来,就险些被镇得倒地。

他七窍溢血,艰难抬首,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

但见青冥浩瀚,陡从虚天之上,环着他降下十座巍峨古老的森罗大殿。

大殿之上,或抗大刀、或提大剑、或擎巨枪、或缠鬼链……十尊身披魂盔,体型百丈,脚踩骨龙,肩披红氅的鬼王,悍然降临。

“十殿阎主,得令!”

十声汇于一声,振聋发聩。

观战者惊爆眼球,耳膜都给震裂,浑身鸡皮疙瘩立起的同时,只觉看一眼,都有死意横生。

下一息,冰火之狱向内坍塌、缩陷,轰然箍住笑崆峒所处时空位面,将之放逐于原地,不可匿逃。

“镇!”

十殿阎主高举兵器,座下骨龙嘶鸣。

环于笑崆峒身周,十座堪比大山的森罗古殿,同样往内坍塌、缩陷,直接轰在了笑崆峒身上。

“噗!”

哪怕崆峒无相剑一剑抢先镇落,化出护身结界,试图力拒十殿环缩。

隔着剑念结界,十殿如十剑,笑崆峒身在其中,感受到了莫剑术、透道等力量,他被轰得仰头高喷鲜血,头晕目眩。

神思一恍过后,知是战时,不可昏迷,强行让自己清醒回来。

十殿阎主,却驾驭骨龙,高舞兵器,分明已欺身而至!

“嘶嘶嘶……”

“桀桀桀……”

“嘎嘎嘎……”

各般惨笑声间,魂链甩出,捆住了笑崆峒的灵魂,狠狠往上一拔,嗤啦间拔得人灵肉分离。

大锤抛飞,击中失控的身体,粉胸碎骨,穿体而过,血染长空,惨不忍睹。

长刀劈砍,巨剑横脖……

重枪擎甩,双斧叉至……

“哈哈哈哈!”

笑崆峒吃痛,居然肆意长笑,笑得观战之人不寒而栗。

绝境!

妥妥的绝境!

这是,回光返照?

在一派错乱的灵榆山、屏风烛地之间,笑崆峒却彻底放飞了自我,将自己献给了古剑道。

“惶煌大日兮剑起,凛凛寒风歌我意。”

“是可同眠葬此身,不若清明演灵戏。”

九天降下缥缈歌吟,万众骇瞩之间,但闻剑辞声动,崆峒无相剑亦作璀璨银光,是为绝唱:

“天解·崆峒无相!”

咻然一声间,笑崆峒遁形于无。

崆峒无相剑却嗡鸣长震,剑念如水波扩散,顶破冰火之狱的放逐,撑爆森罗十殿的桎梏。

一抹银月,高悬酆都。

而后,青冥破开裂缝,略显虚幻、又带真实的参月仙城,轰然而降。

仙城立于云端,缥缈云烟作道。

城中规划有九,九城化为九剑,九剑合为一阵,祭阵成道,道为剑骨。

“孰可与战?!”

笑崆峒放声于世,化为千丈巨像,脚踩仙城,凌驾酆都,他双手高举过头,从颅顶之上,聚力一拔。

隆!

参月仙城意象应声粉碎,化为无尽剑光,参差交互,银光如蛇划破夜空,神偷汇入巨像之体。

笑崆峒巨像抽出脊骨,拔出巨大化的崆峒无相剑,一剑猛地下劈。

“砰砰砰……”

冰火之狱粉碎。

横剑再行环扫。

“轰轰轰……”

森罗十殿炸毁。

时值此刻,十殿阎主已生战栗。

这个疯子古剑修,天解之后,如斯恐怖?

可还没得逃匿,巨像笑崆峒敕剑一送,崆峒无相剑化有为无,置入大道。

“杀杀杀!”

不见剑身,剑光四纵。

十殿阎主盔甲炸碎,分崩离析,哀嚎中被斩成无数碎段。

“镇!”

巨像笑崆峒,双手一合,再握回崆峒无相剑,猛地往下一杵。

咚——

这一剑,似戳在了观战者的心神之上,震得人魂意惊荡,骇色上脸。

此剑,欲镇穿酆都。

可至此,笑崆峒似也力竭。

全尽毕生力的一剑,足足插了三次,才将这环于第二世界之上的酆都意象镇穿、斩破。

“华……长……灯……”

巨像笑崆峒,持剑凝向虚空鬼眼,手腕一翻,崆峒无相剑,再要撕天。

这一战,他要圆梦!

……

咻!

一抹轻响,响于观战者耳畔。

混乱、爆破、震荡,归于此声,渐次淡去。

意鬼一剑,抢先巨像笑崆峒一步,穿其胸而过,将之天解之相,强行打碎。

“噗!”

笑崆峒张口高喷鲜血。

得益于天解后大道增益,他残躯勉强接回。

此时天解被打破,他被打回人类形态的原形后,浑身上下,却也只剩个血人形象,手脚发抖,提剑都难,他已油尽灯枯。

咻!

异响再现。

依旧是一剑意鬼,从远空破开,毫无任何迟滞地撞飞崆峒无相剑,从笑崆峒本躯之中穿过。

“噗!”

血染半空。

时间仿若迟缓。

笑崆峒在血幕之中看到了天。

如此渺茫,如此广袤,如此高不可攀……

一剑意鬼,荡飞崆峒无相剑,刺穿笑崆峒,又洞入时空碎流,又回到了起始点。

至此,于旁人观来,笑崆峒已如断线风筝,残躯抛飞而去,崆峒无相剑无力离体,发出不甘嘶鸣。

咻!

却还有第三次轻响。

仍旧是一剑意鬼,在无数观战者瞳孔之中放大,于笑崆峒身前至后,不由分说,裂颅而过。

“……”

世界,终是重归安静。

酆都意象消失,鬼眼跟着隐去。

屏风烛地前,古桌一张、铜灯一盏、狩鬼岿然不动,华长灯也还是单肘挎于膝上,背倚断柳,散漫姿态,半分不改。

他面上无悲无喜,望着笑崆峒从桂折圣山之上,被斩得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渊,望着崆峒无相剑不甘长鸣,伴随而去,却也无力回天。

三十年剑念终是敛聚不住,在虚空之中波散而开,青冥于是降下泪雨。

华长灯重新闭上了眼,垂下了头,将时间归还给过去,为美梦画下了句点。

镜中花、水中月,此间过去,皆如泡沫幻影,一切似都不曾发生过,唯旁观者所见、所闻,或显真实:

“你想见的意鬼,你见到了。”

“你想要的人,一个,都要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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