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血四溅，也没有凄厉哀嚎。

随着一声闷哼，那男子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眼见着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而做了这一切的赵嬴此时却在一旁陷入了迷茫。

他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做到这一切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余暇去注意体力了。

当男子倒下的同时，赵嬴眼中的冷酷色彩也随之褪去，慌乱重新占据了他的心神。

“这是……”

眼前的一切让赵嬴感到迷茫，但那男子身下逐渐晕开的血迹和身体的虚弱，让他明白了先前都发生了什么。

“我……我杀人了？”

赵嬴难以想象眼前的这具尸体竟是自己所为，甚至于他对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比模糊。难以相信也难以想象自己竟杀死了这个男人。

鲜血流淌到他的脚下，粘稠的触感让控制不住退后了一步，随之传来的温热更让他忍不住作呕。

“喂！你那边好了没有，田口组长在找我们了！”

突然传来的喊声打断了赵嬴的思绪，他惶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算慌乱，他也依旧理智。他非常清楚，虽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杀死的眼前这个男子，其中也必然包含了有心算无心和一方疏忽大意的原因。

如果有那个人过来看到地上的这具尸体，自己就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奇迹无法再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对生存的渴望压过了恐惧。赵嬴转身向着巷子深处逃去，而在迈开脚步的同时，他注意到了那男子握在手里的伯莱塔m9。

稍加思索之后，赵嬴弯下腰，从尸体还没僵硬的手中拿走了那把手枪。还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从尸体的裤袋里翻出了两支满装的弹夹。

在做完这些之后他就飞快地往巷子深处跑去，向没有田口组的人看守，更安全的地方逃去。

几分钟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另一人终于不愿再等下去，走进了巷子。但他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对于生存的渴求驱使着赵嬴，即使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即使身体像缺油的轴承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也不敢停下，直到一级台阶将他绊倒。

这时他才停止奔跑，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出了好远，再看不见正熊熊燃烧的酒馆。

随着他停下，战斗和奔跑的疲惫就像潮水一般涌来，瞬间淹没了赵嬴。

极度的疲劳几乎让他昏倒在当场。但他清楚，在这样的季节里直接睡在路上，是与找死无异的行为。

求生的意识还是让他强撑着身体，走进路旁一栋不知废弃了多久的大楼，在一间窗户相对完整的屋子里坐了下来。

可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他也迟迟不肯闭上眼睛睡去，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双眼却始终瞪得滚圆。

因为当他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全，确定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奔跑下去的时候。先前那些他无法接受，不愿意接受，和被他刻意忽视的事情与情绪就全都涌了上来。

酒原组已经没了，吉原就死在他的眼前，德田甚至是为了让他能够逃走而死……

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许他不承认。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愤怒？悲伤？恐惧？憎恨？混杂在一起，五味杂陈。

整整四年的陪伴，四年的抚养。无论赵嬴平日里怎么嫌弃，他都已经承认了酒原组的大家就是他的家人。

而就在今天，他的家人没有了，他变成了孤身一人。

一想到这点，泪水就控制不住地留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啜泣声回荡。

慢慢地，哭泣的声音停止了，好像赵嬴已经睡着了。

但在夜晚，原本就在这个房间里的蛇虫鼠蚁却没有出来，反而瑟缩在巢穴里，就好像在恐惧着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赵嬴抬起了头，通红的双眼中此时只剩下了坚定和冷酷。

“抱歉，德田。我知道你拼了命也要让我逃出来的原因，我也知道你最后看我的那一眼中的意思。你希望我能够离开这里，希望我可以就此忘掉酒原组，去过自己的生活。但对不起，我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