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冬狩长达半月,其实真正用于围猎的也就五七六天,冬至那日是规模最大的一场。
其余时间要么是礼部主持举行各项仪式,要么是小规模打猎。
冬节后五日,皇帝召太子、俞珩等数位重臣在九成宫议事。
“召你们来是要议一议柔然。”
俞铮脚下踩着舆图,说着在柔然的位置踩了踩。
俞铮这几年苍老了不少,须发已斑白,因这几日狩猎,马上颠簸的缘故,又添了咳嗽的症状。
“刚刚征服吐谷浑,臣觉得眼下不宜发兵。”
太傅曹勤更年老,须发尽白,但精神看起来十分矍铄。
“战事太频负担就重,过完年又要春耕,再者没有一击即破的把握。”
柔然可不是吐谷浑,所辖地域辽阔,部落众多,且骑兵能征善战。
自俞铮登基以来,广布与民休息的政令,仓廪国库日渐丰盈。
柔然的问题不能再置之不理,这头雄踞于北方的猛虎,早晚有一天会南下狩猎。
“太子,你怎么看?”
俞铮跟其他皇帝不同,他越老弱就越依赖俞成靖,希望他的羽翼能快快丰盈。
毕竟在做安王时,他就不断地培养长子,秉着终要把衣钵都传给他的念想,登基后这个最初的心思也没变过。
“儿臣同意太傅的看法,当然不伐也不行。”
“何时伐、怎么伐、为何要伐,都得解决。”
太子的思路让俞铮很满意,他是储君不是将军,他只要想清楚这些就够了,而答案应该由诸位将帅来提供。
“十三,说说你的想法。”
俞珩一直在思考,他看着地图上一个个部落,它们都有自己的汗王。
甚至还有一个汗王在九翎做了国公。
“兵书上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何不用离间计?”
曹勤捋须表示赞同,“柔然内部早有矛盾,只是尚未激化。”
“陛下何不册封一二弱小、一贯被忽视打压的部落汗王,让他们似鸟兽争食,从内部先瓦解。”
这个计策正中俞铮的下怀,他问道:“要册封,还要使离间计,太子你觉得何人适合出使此项任务?”
俞成靖在脑子里过了遍人选,回答道:“儿臣举荐原来供职秘书监的一个员外郎,叫方永三的。”
俞铮对此人毫无印象。
“儿臣在修地理志的时候有人举荐了他,说是方永三文笔极佳,会说柔然部落的话。”
“儿臣面见此人后,觉得他口才更好,便让他先去礼部待缺。”
吴不知突然想起台谏有个叫方禄三的,便询问太子一句,果不其然,两人是亲兄弟。
吴不知哂笑说:“那就对了,其兄方禄三就是个诡辩之辈,想必是家学渊源。”
“他能挑得起?”
俞铮记得方禄三年岁也不大,其弟更少,恐经验不足。
“让礼部侍郎梅无厄为使,方禄三为副使,父皇觉得如何?”
领头的沉稳,帮衬的机敏,倒是个不错的组合。
“父皇,儿臣听闻呼延公子圣,有雄辩之名,也可以随行出使。”
正常使团都是数人组成,为首的只要敲定,其余随从倒不是很重要,呼延圣多少还带着柔然的血统,去也挺好。
于是俞铮回复说:“你主持拟出一份使团的名单,交由门下。”
伐柔然虽不是一蹴而就,但至少先迈出了第一步。
议完事后,俞珩没有同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私下同皇帝告假,想要提前回王府去。
“陛下,臣的娘子身体不豫,臣夙夜忧惧,寝食难安,想马上回家去瞧瞧。”
俞珩好内之名早就有,在潜邸时就如此。
俞铮听罢也只是拿指头点了点他,笑着说:“唉,你呀你呀,一点儿也没变。”
俞珩好内这一点挺让俞铮安心的,毕竟他太完美了,这些影响私德的小瑕疵反倒让他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个惧内的男人,多少都有点软弱。
一个将妻子家庭放在首位的男人,是成不了枭雄的。
……
徐慕欢身体不豫不是装的,她几日前刚刚小产。
俞珩归家后,夫妻二人房事十分不节制,虽有避孕的丸药,可次数多了总会出个意外。
那丸药既能避孕,自然药性凉,对胎儿有损伤,还不足两月就掉了。
她都这个年纪了,身体也向来柔弱,太医嘱咐一定要卧床静养,便不敢再逞强。
“病人最忌讳唉声叹气,我瞧着阿元是个有主见的人,没有你在身边也出不了错。”
肖芝兰边劝边端着药碗给吹温了。
越是这样身心无助的时候,越念旧人的好。
所以徐慕欢小产后最想见的就是慕礼和芝兰,也只她俩在身边时才不觉得这些内帷妇疾难为情。
“唉,我瞧她尼姑命、没姻缘,这么多小伙子,一个也选不中。”
“亏了我们当父母的还趁些家资,不然罚银都缴不起。”
那药极苦,不一口气喝,根本咽不下第二次。
所以一气就喝下去半碗,忙吃了两瓣橘子解解。
芝兰向着阿元说话,顶她道:“你忘了自己了,从明州选到京城,这个不行内个不行,要不是碰上俞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你自己亲生的,不像你像谁。”
这时婢女匆忙进来禀,说‘王爷回来了’,话刚落地,俞珩便大步流星地进来,摘了斗篷扔在中屋的床上。
“你怎么回来了?冬狩不是还有几日呢么?”
徐慕欢十分意外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