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杜月蔷领了一个丫头进来。
那小丫头最多超不过十岁,穿着粗淡的衣裳,瑟缩怕人,不像是在三门里头走动的人。
“你给王妃学学外头听到的话。”
她绞着手扭扭捏捏地不肯说。
杜月蔷急了,喊道:“刚才不是说得挺好,怎么一见王妃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徐慕欢见她年纪太小,可能是害怕,起身走过去,挨她坐在罗汉床上。
“你听了什么事儿,告诉我,若是说得全,我给你赏钱。”
也许是因为钱,也许是徐慕欢声音和蔼好听,小丫头终于开口了。
“我在外头听了个歌儿,学来唱着玩儿,杜娘子听见后就把我领进来了。”
徐慕欢把桌上一个梨拿给她,哄她说:“什么样的歌儿?你唱给我听听。”
小丫头声音小小地说:“女床之山,有鸟名鸾,西去不得,劳燕分飞,东山有枝,锵锵和鸣。”
徐慕欢听罢默了会子,喊结香拿一串钱来,送这孩子出去。
杜月蔷等人走后,说:“姑娘,这阵子外头忽然传起了这个歌谣。”
“我让小厮出去打听,小孩们哪里说得清,只说是个卖拨浪鼓的教给他们的。”
“不光如此,近几日咱们家出去采买的婆子回来也说,其他府里当差的人明里暗里地拿话恭喜咱们,说咱家大小姐莫不是要大喜了。”
“没想到,这歌谣今日都唱到咱们府里来了,指不定外头啊,已经满城风雨了。”
徐慕欢也没想到这个赵国公府如此有心机,表面上自诩清高,背地里手段做得足。
真是长添灯草满添油,早有准备。
这歌谣虽不十分显而易见,却藏着玄机。
世人皆知郡主封号青鸾,就是鸾鸟的意思。
先头赐婚西宁公府,结局落个个劳燕分飞。
东山有枝——掉过来就是山东。
而且赵国公府的府邸原来叫东山郡王府,因东山郡王那一脉绝了嗣,败落后那府邸就赏给了呼延家。
赵国公府既能散布出这些,自然也少不了买通一帮子闲散文人四处歪曲解读。
如此下去,谣言演变成了舆论,等其他愿意与长宁府结亲的人家一进京,听见了,还以为木已成舟,秦晋已结,为时已晚。
到那时,长宁王府受此舆论胁迫,真成了七尺汉子六尺门,不得不低头。
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好手段。
怪不得他家提前两个月就进京来。
“姑娘,咱们怎么破他这个法儿?”
徐慕欢先是生气,后是恨,连气带恨搞得她脑子一团乱麻。
月蔷这么一问她,她也就慢慢静下来。
“咱们不能让谣言继续发酵下去,真搞得沸反盈天时,传到宫里,到皇上耳朵里,太后八成要用此作文章了。”
“谣言既起来了,也不会说没就没。”
“要么咱家大庭广众下辟谣,张榜公告,根本就没说要和赵国公府结亲。”
月蔷觉得这公开辟谣的法子不好,简直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毕竟人家赵国公府都是偷摸摸做的,而且只是造声势。
人家只要不承认,不理会,不还是把长宁府晾在一边。
而且,姑娘家的亲事大张旗鼓地说也不好听,郡主日后如何在外交际呢。
“要么——”
见徐王妃还有招数,月蔷更凑近几分去听。
“要么就用一个更热闹的事儿去压住一个一般热闹的事儿。”
“外头内些三人成虎、三告投杼,帮着传谣的都是好事之人,他们根本不是真关心郡主的婚嫁,他们就是想看热闹罢了。”
“一旦有更热闹,争议更多的事闹出来,他们早就把婚丧嫁娶这点子小事儿忘干净了。”
“这谣言就变成了死谣,成不了气候了。”
可是眼下那有什么一点就炸,一燎就着的大事儿呢,月蔷想不出来。
“怎么没有”,徐慕欢给月蔷使了个眼色。
“长惠王府太妃出殡的事儿不是刚闹完,那可是把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去看戏了。”
“你觉得这出戏唱完了吗?”
月蔷被点拨后会心一笑。
“整好,贾王妃跟赵国公夫人是姑侄,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
慕欢掩扇一笑,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姑娘,道理我懂了,咱们该用什么法儿还治呢?”
月蔷附耳过去,只听徐王妃吩咐道:“你去给我找两个擅写戏文、话本儿的来,不要那种正正经经的老学究,越野的越好。”
“还要把京中听众多,数一数二的说书人找几个来。”
“濮阳不便宜,他脸太熟了,请崔镖头去会会外头那些唱曲班子里的老板,不要红的。”
“要内种没什么钱的,搭过野台子,惯于跑江湖的”
“过阵子有曲儿请他们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