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不许私祭,离宫里也不行。”
芳菲好心提醒她们俩。
“我们是太子府里澹台良娣身边的宫女,是她要我俩来放灯的。”
这两个宫女不是澹台镜的贴身人,为了保命,情急之下立刻报出了家门。
“你们速速离开吧。”
芳菲懒得管这种事,何况还是妯娌的私事。
两个丫头也是粗心,赃物没拾起来就跑了。
若是明天被哪个好事的捡去了,不依不饶地查起来,又是一场风波。
明鸾拿过那纸船,看了看,嘟囔了一句,“这上头怎么是超度的经文呢。”
明鸾虽不是个合格的道姑,可在碧霞观里无聊时,各宗派的书籍她都读了些,也能记个大概。
芳菲同明鸾耳语一句,“她小产了。”
“澹台宝鉴怀上时太医就说胎相不好,恐坐不住,所以皇后不叫宣扬,结果还不到两个月呢,就掉了。”
原来是这样,晚宴时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澹台镜是地道的江南女子形容,玲珑娇小,纤弱苗条,细细的眉眼儿,温婉得像画上的女子。
而且她心气还高,不喜言辞爱思虑,思多便伤身。
芳菲担忧地说:“太子府里也就澹台宝鉴和解姐姐还算合太子的意,不过澹台宝鉴官话不大好,吴语重。”
“可她身子差,也太瘦了,感觉好像一阵烟,风一吹就要散。”
“这孩子也就是掉了,要不凭她的体格儿,生的时候也得要去半条命。”
明鸾挑眉,小声问她,“既然不叫宣扬,你怎么知道的。”
“说起来可就有意思了。”
芳菲略一撇嘴儿。
“本来大家都不知道,但皇后寻思澹台镜(小字宝鉴)在太子府里,离得远顾及不到,得叫太子妃知情,多多关照。”
“后来她小产了,太子妃居然还借机作了个文章。”
“你还记得我们在宫里待年的时候,解姐姐因为凉香伤身的事情么?”
明鸾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她可不会忘。
“当时虽没有证据是贾煜做的,但很多线索表明是贾煜设计的。”
“太子妃不是最恨贾煜么,就故意说,是有人害得澹台镜小产。”
“她也不查别人,专派了十几个厉害的嬷嬷妈妈,将贾煜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贾煜是什么人物,肯忍气吞声?登时就杀到太子妃处,要讲理。”
“太子妃早就留了解节在自己房里,等人杀到,当着矮子面儿骂撮子,阴阳怪气起来。”
“贾煜吃了亏能跟谁诉呢,太后是不管她了,看她一直不得宠,已经送了贾春晖进府,太子就更别提了。”
“她也知道这里头心最软的就是皇后娘娘,便进宫去哭,说太子妃因为嫉妒经常苛待她们,我这才知道澹台镜小产的事。”
明鸾知道皇后也不太喜欢贾煜,觉得她行事狠毒,反问道:“那娘娘信她一家之言?”
“太子妃确实跋扈了些。”
芳菲扯了下嘴角,给明鸾一个意会的眼色。
“解家跟澹台家有姻亲,所以平素解竹君跟澹台镜来往挺多的。”
“太子妃不知是吃醋澹台镜有孕,还是不喜欢太子看重解家,对她俩也不太亲近。”
“她不敢呲打澹台镜,毕竟郡王府不好得罪,她就去欺负解节,难听的话可说了不少。”
“贾煜出头去告状,皇后真问责起来,谁还能替太子妃说好话呢。”
明鸾想起内天,她撞见太子和太子妃吵架,李令光确实嘴上挂刀,句句见血。
提起太子府的内帷,明鸾忽然想起宴上见到的其余几位妃妾。
她跟芳菲没什么可避讳的,直言说:“其实后进府的看着倒不如早年进府的那几位。”
明鸾倒也不是以貌取人,实在是官眷中把她们吹得过于天花乱坠了。
说什么薛家姐妹堪比飞燕合德。
还说有一位姓李,闺名唤作窕儿的承徽简直是花蕊夫人在世。
又夸赞曹太傅的幼女有林下之风,何登仙、钟惠风皆是闺房之秀。
那晚一见,真人并没有传言中的神乎其神。
明鸾在宫里见过卓家的姐妹花,薛家姊妹单从容貌上就逊色许多,反倒衬得卓家姐妹更像飞燕合德。
李窕儿也并没有十分清婉美丽,她只是迎合了文人骚客奇怪的偏好。
她大概从小就被饿得很瘦,追求乖巧犹有不及,倒显得唯唯诺诺。
不管谁,问她什么话,都是‘嗯、好、是’,三个字儿来回答,不言不语的。
相比天生纤弱,心思敏感的澹台镜,有点东施效颦了。
至于曹文姝,明鸾在闺中与她有过接触,在一起起过社,虽有诗才,倒也不至于比拟谢道韫。
何、钟二位良媛不知为何非要给冠上闺房之秀的名号,气质上也稍稍逊色,也许是尤为贤德的缘故吧。
芳菲道破天机,“后进府的这几位,都是长公主和太后两方斗法的结果。”
“哪里是选贤举能,巴不得太子越不喜欢才越好呢。”
“偏偏好看的,像贾昭训、贾良娣,太子不敢喜欢,卓家姐妹更没戏,有个叫顾道怜的奉仪倒还好,可惜出身太低了。”
明鸾不解地问:“出身低又怎样?”
“她出身低就不配被喜欢了吗?”
芳菲一使眼色,解释道:“你怎么糊涂呢,她出身低,在府里讨生活时难免要攀个高枝儿,就攀到太子妃那一枝儿上了。”
恐怕可怜的顾娘子被太子妃带累得失宠了。
芳菲又说:“其实太子也挺不容易的”
“他背负享尽齐人之福的名声,实则是给他一个竹篮子去打水”
“但凡他有不满,朝中的言官、在野的文人就会骂他好色,没有君德,满府美姬娇妾竟不满足。”
“实则镜中花、水中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