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们纷纷点燃火把,数十支火把将四周映照的灯火通明。
汤予和高大之人斗得正酣。初时那高大之人双枪招数怪异自成一路,但二十余招一过汤予慢慢适应,只觉尽管他的枪法与中土枪法相较多了几分凌厉蛮狠,却少了严谨和精妙,显得霸气有余,沉稳不足。汤予已将对方招式了然于胸,越战越是挥洒自如。反观高大之人渐渐力不从心,气喘如牛。汤予见其显露败相趁势猛攻,石破剑砍中带刺一连攻出六招,剑剑不离高大之人要害。高大之人无法抵挡不住后退,忽的脚尖点地跃上街边的一间房舍便欲逃走。
万离守在一旁早料到他会如此,施展轻功堵住高大之人去路。汤予胜券在握,料想高大之人今夜插翅难飞,也不慌不忙的跃上房顶,冷笑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就看高大之人猛的一转身,右手持枪于肩膀上方,枪尖低于枪尾,腰腹紧绷,暴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单臂急抡,铁枪脱手飞出朝汤予掷来。这一招是其枪法中最厉害的一记杀招,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轻易使用。厉胜天曾给此招取名为“穿月碎日”,意思是一掷之威可以击碎日月。高大之人天生壮健,臂力雄浑,又在这记穿月碎日上下足了苦功,现在危急之时拼尽全力施展,真称得上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汤予话未讲完,眼前一道乌光裹着强烈无比的劲风朝自己电一般飞来,他知是高大之人犹做困兽之斗突施暗算。二人相距不过五六丈远,这飞枪又比寻常暗器不知快了多少倍,想要躲闪已无可能。好在汤予吃一堑长一智,时刻提防,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细想,挺石破剑刺向光影。
这一剑也是他二十余年勤学苦练的凝聚,剑尖不偏不倚正对上枪尖,汤予虎口被巨力震得发麻,手腕险险折断。那柄铁枪被石破剑一挡改变方向,翻滚着飞过数十丈外才“咣”的一声掉在地上。汤予心有余悸,暗叫一声好险。
那高大之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本以为此招一出汤予必死无疑,可见汤予竟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不禁瞪大双眼呆立当场。而厉胜天也早和他讲过,这记穿月碎日演化自波斯士兵的投掷标枪之术,乃是败中求胜的险招,此招一出要么敌死,要么我亡。因为敌方若能化解穿月碎日,武功必高出自己甚多,况且双枪时都不是人家对手,此刻手中只余一枪,仿佛折断一臂,如何能敌?
汤予怒骂一声,一记“力劈华山”罩头急砍而下。高大之人心生怯意,刹那间如泄了气的皮球再聚不起半分力气,眼见长剑挥舞,不由自主的举起单枪封挡,可是怎能挡的住?掌中仅存的一柄铁枪被石破剑一击,掉在屋顶的瓦片上。汤予再不留情,右脚狠狠踢中高大之人胸口。他拳脚上的功夫虽然普通,不过自研习佛家无上神通内功心法后内力突飞猛进,更得释道大师打通任督二脉,早不可同日而语。高大之人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三四丈远,从屋顶摔了下去。他挣扎着想要自地上爬起,但被汤予一击之下心脉受损,又吐了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万离乘机飞身掠至近前,手中折扇急点高大之人胸前紫宫、上院、神阙、关元四处穴道。高大之人穴道被制,瘫软如泥。万离盯着他的脸孔细细观瞧,突的伸手在他脸上一抓,就看高大之人的胡须连着一块皮肤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光滑的面皮。万离瞧着手中的东西,回头冲汤予说道:“我一直纳闷,以这人的身手断不会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原来他带了人脸面具。”
汤予纵身跃下屋顶快走几步,只见方才那满布皱纹,长须及胸的老者已变成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壮汉。只不过他真实的面容更加诡异,暗红的皮肤,宽阔的前额,凹陷的眼窝,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向外鼓起,硕大的酒糟鼻像半截倒过来的牛油蜡烛。瞧他的模样绝非中土人氏,又不知是哪里来的域外邪魔。
狄仁杰也和差役们围拢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高大之人,朝汤予、万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万离说道:“此人会易容术,脸上带着人脸面具。”万离说着把撕扯下来的面具递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恍然大悟道:“人脸面具?世上竟真有这东西。我常听人说起可从未见过……怪不得我领人在城中挨家挨户搜索可疑之人却一无所获,原来这恶贼居然乔装改扮混过查访。”
历尽辛苦磨难终于把奸杀少女的恶贼擒获,狄仁杰、汤予、万离甚是欣慰。尤其是狄仁杰,自到任江州便经此大案,已是心神俱疲倍受煎熬,直到此刻才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一副千斤重担,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他心中对汤予万分感激,刚才又见汤予剑术高超,更是钦佩不已,遂深施一礼说道:“以前常听人说江湖中的英雄豪杰武功如何精妙,狄某那时还不信,觉得都是些夸大其词的无稽之谈。今日有幸见识宋侠客的剑术,令我大开眼界,方知所言非虚。”
汤予制服恶贼心情大好,又听狄仁杰夸赞不免得意,嘴上却谦道:“狄大人过誉了。此贼武艺不俗,招式路数与众不同,我也差点吃了大亏。幸好有万兄相助,才不辱使命。”
狄仁杰又去相谢万离,三人畅所欲言爽声大笑。经历此番变故,汤予、狄仁杰、万离之间亲近了许多,都视对方如知心朋友一般。
万离心思缜密,说道:“忙了几夜,好不容易擒住恶贼,但还不知这恶贼究竟是何来历,有无同党?依我看还是先回府衙,严加审讯,再做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