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嫂和杨氏向村公所走去,边走边说着闲话。杨氏用心地听着,尽快地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学着这里的规矩。
“战乱这么多年,亲人分别的很多,能够找到的却很少。”赵嫂叹着气,说道:“我有个弟弟,也是生死不知。”
杨氏的脸色一暗,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我们刚来,官府要找到,或者是他看到消息,总要花费些时间的。我能干活儿,小河也有些力气,等上一年半载,也能养活自己。”
政务工作越来越细致,对于不同地方的移民也有不同的安置和管理办法。对于剃头辽人来说,有不少和东江军将士有着亲戚或朋友的关系。
让失散的亲人能够团聚,这是官府和军队在共同进行的工作。
尽管没有电脑,只要登记录入,查到某人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但事在人为,这项工作的时间可能会拖很久,却给了很多人希望。
比如杨氏,她还存着希望,希望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家庭能够重圆。嘴上说得一年半载,只不过是出于对赵嫂好心的敷衍。
赵嫂劝过之后也不再多说,人家等丈夫,天经地义,哪有那么绝情,何况还有一个半大的儿子。
她当然也是出于好意,希望这孤儿寡母能够尽快地有个依靠,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但象杨氏所说的那样,手脚勤快点,生活不能说多好,可在辽南还是饿不死的。
官府连孤儿老人都能出钱养活,杨氏母子就算没有劳动能力,也不用太担心没吃没喝。
来到村公所,杨氏很顺利地领到了样品和棉布棉花,以及针线等工具。
这也是官府对新来的移民,象杨氏母子这样的,给予的一种特殊待遇。要是家里有身强力壮的男丁,自然不差这点钱儿。
“要不是需要赶工,你还能再多领点。”村长和蔼地对杨氏说道:“以后官府或军队再派活儿,还是先紧着你们这样的人家。”
杨氏恭谨施礼,诚心地道谢,才和赵嫂拿着东西返回各自家里。
时间不大,杨小河便扛着柴回来了。年轻人恢复得更快,半个多月的饱饭一吃,力气不小,瘦削的脸也不那么明显了。
“娘,我下午还去打柴。”杨小河进到屋内,便笑着对母亲说道:“何叔把家里的板车借给我,我打满一车柴再回来。”
杨氏关切地嘱咐道:“可不要太晚,能打多少是多少。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做饭。”
早上熬了一锅大碴子土豆粥,中午热一下,再添两个饼子,一小碟咸萝卜条,就是顶好的饭菜。
当时普通百姓家也少有炒菜的,农闲的时候多以菜粥为主,加上点盐,就省了做菜。
杨小河却不肯歇息,帮着母亲在灶下烧火,说着他找到的新活计。
现在是农闲的时候,除了民兵的训练外,还有修路挖渠等相当于徭役的工作。虽然是官府安排,不给工钱,但却发口粮,干一天发一天。
对于杨氏母子来说,这就等于是额外的收入,吃喝能更充裕一些。
要知道,官府虽然给移民发放救济粮,数量却是固定的,碰上大肚汉,便有些紧张。
“希望能多干上些日子。”杨小河嘿嘿笑着,说道:“可惜入冬结冻后,就不能再挖渠了。”
“你打听一下,干这活儿要不要女人?”杨氏觉得自己兴许也能去干这些活儿,可不想闲在家里。
杨小河说道:“娘,你的身子还没大好,就在家好好歇着。挑土挖沟的,可不是啥轻活儿。”
杨氏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是给口粮,官府自然是不希望体虚力弱的人去胡混。自己要是去,就象厚着脸皮沾便宜似的。
“娘,明年咱们种上十亩地。一半种土豆,一半种玉米,一年的吃喝差不多就不愁了。再做些闲活儿,零花也有了……”
杨小河继续向着娘亲说着自己的计划,充满了自信,好象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男人,能够挑起生活的重担了。
有些遗憾地摇着头,杨小河说道:“等俺再长几岁,就能领更多的田地。其实,就是现在,俺也能种二三十亩。”
“我儿可能干呢!”杨氏强笑着夸赞道,心中却是酸楚和期盼混杂的情绪。
如果他还活着,能再团聚该有多好。看到儿子长大了,又这么懂事儿,他该有多高兴!
……………………
东江军纵横建州,摧毁建虏的兴京,斩首近万,消息传播得很快。
这是毛文龙和陈继盛有意为之,振奋军心民气的大捷,还能引起周边形势的变化,怎么会压着不放呢?
在东江镇的根据地内,军民的反应并不是太过热烈。
数年来屡战屡胜,正在扫除笼罩人们心上的战争阴霾,再加上有遵化大捷在前,此次大胜就显得有些不够分量了。
但胜利的影响还是不小,军民的喜悦是不用说的,与沉阳建虏的悲戚形成鲜明对照。
对外则更加明显一些,至少塔力台就感觉到,在广宁地区牧放避难的蒙古诸部,态度便更加恭顺。
自从东江镇与蒙古诸部在盘锦开展马市贸易后,塔力台便留了下来,先是充当翻译,后来又逐渐成为管理马市的官员之一。
除此以外,他还有另外一项任务,那就是通过蒙古人,刺探建虏的情报。为了更好地工作,军情部门派了人,以文书的身份跟随。
塔力台也逐渐从生疏,学得有些模样儿,工作也愈见起色。
此时,一批牛马运到了马市,正在经受塔力台的检查,以便定价交易。
塔力台扬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儿,认真甚至有些苛刻地检查着牛马的状况。
“这马瘦了,十两;这牛的膘不够厚,十两;这匹马不错,十二两……”
塔力台身后跟着文书,记录着他口述的价格。两个蒙古人则有些谄媚地跟随,不断地说着好话,有些徒劳地和塔力台讨价还价。
牛马很快就检查完毕,文书报出了总价,两个蒙古人现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也知道这位蒙古同胞的脾气,不会再有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