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镇的人口,能够支撑他们大幅扩军吗?”
济尔哈朗象是自问,又象是在向杜度提问,“明廷虽然迁灾民至辽南,可时间并不长,想扩充并训练出足够的人马,应该是不够的。”
杜度摸着下巴,猜测着说道:“东江镇似乎早就建立了民兵,紧急征召的话,也未必没有可能。”
济尔哈朗不置可否,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管有被敌人牵着鼻子的被动感觉。
“还是多加侦察,多加小心。”济尔哈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遵化一战,虽然你我未曾亲历,但能击败上万精锐,敌人的战力不可小觑。”
杜度颌首赞同,缓缓说道:“敌人火器犀利还说得过去,可骑兵也能与建州勇士抗衡,就实在是骇人听闻了。”
正在此时,远处有人发出哭嚎之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时间不大,两个幸存的建虏被带了过来。
一个满头白发,走路蹒跚,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另一个则是五六岁的孩童,眼中带着未尽的惊恐。
听了老头儿的哭诉,济尔哈朗和杜度才知道他们是在火势大作的时候,情急钻进了地窖,才幸免于难。
“……城中警报四起,所有能拿动刀枪的男男女女,都上了城头。据说,敌人有至少有六七千骑兵,已经把城堡围死。”
“……敌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武器,从城外铺天盖地的打进来,落地就是一团火焰,烧着了房子,烧着了柴禾,什么都烧着了……”
老头儿的讲述间接证明了济尔哈朗的判断,敌人确实有至少六七千的骑兵,或许还有后队在跟随。
被老头儿连哭连泣弄得心烦意乱,济尔哈朗摆了摆手,命人把这一老一小带了下去。
杜度叹了口气,说道:“瑚星阿所部并不多是全军覆没,敌人还能出动如此人马攻打赫图阿拉。某看,上万敌人是有的。”
“如果只是上万人马,我军还是能与其一战的。”济尔哈朗说完这话,却有些犹豫和迟疑,说道:“只是敌人的炮火如此勐烈,倒是值得担忧。”
在南关和遵化,建虏都领教过东江军铺天盖地的炮火轰击,尽管他们傻傻地分不清迫击炮和火箭。
对此,建虏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尤其是在遵化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建虏,更加地恐惧。
济尔哈朗和杜度都没有参与过遵化大战,还要强一些,可依然是心存忌惮。
“长途奔袭,不会携带过多的火炮。”杜度象是自我安慰般地说道:“先追上去再说,骑兵速度快,我们可战可退,看具体情况而定。”
负责侦察的捉生从城外回来,向济尔哈朗和杜度作了汇报,认为敌人是向着鸦鹘关方向走的。
“敌人要破关而出?”杜度表示着怀疑,“会不会是虚晃一枪,掩护其后的步兵大队原路撤退?”
济尔哈朗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循着敌人的踪迹追击。先以一千为先锋,大队在其后,以策万全。”
杜度颌首赞成,立刻传下命令,整队出发,蹑着飞骑撤退的痕迹,向鸦鹘关方向追了下去。
济尔哈朗和杜度判断敌人不只是骑兵,后面应该还跟着携带火炮的步兵。
除此以外,那些强行驱赶到建州的辽民,应该被解救了,也会拖累东江军行进的速度。
对于东江军突然杀入建州的路线和方式,到现在,建虏们还不清楚。尽管从陆路翻山越岭是主力行进的路线,但水路却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不仅运载了野战火炮和弹药物资,在撤离辽人上,更是非常迅速快捷的方式。
就在济尔哈朗率部追击飞骑的时候,大部分辽人已经通过水路进入了鸭绿江,并换乘大船,沿江而下,前往皮岛暂歇。
在转运辽民的过程中,林庆业出动的朝鲜水师,也出力甚大。使得两万多辽民,以及两次作战的伤员,能够在数天时间内,便全部登船离开。
所以,拖累东江军行进的因素并不存在。甚至于,利用缴获的牛马,部队行进的速度还有加快。
天高云澹,船只在江水中平稳行驶,沿岸的风光也尽收眼底。
辽民们多数时候都在船舱里呆着,但也有轮流上甲板通风的时间。吃的还是自己做的带的干粮,但他们的心情却是喜悦和激动的。
到了现在,他们才感觉到彻底的安全,不担心建虏再打过来,不担心再受到噩梦般的苛虐。
杨小河扶着母亲,在甲板上说着话。他的兴致很高,母亲基本上是顾着他的情绪,尽管身体还显得虚弱。
“娘,你看。”杨小河伸手指点着,笑呵呵地说道:“那座山,象不象只鸟?”
杨氏含笑点头,说道:“这个方向看,确实很象。等转过去,就不知是啥模样了。”
杨小河并不较真,也不在意,只要有母亲陪着说话,能吃饱饭,那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听兵爷说,咱们先到皮岛住几天,再去辽南。”杨小河憧憬着说道:“到了辽南还分地,娘,俺多种几亩,让您天天吃饱饭。”
杨氏看着儿子瘦削的脸庞,心中酸楚,还是强颜欢笑地点头,夸奖道:“俺儿是最孝顺,最能干的。”
嘴上夸奖,心中酸楚,杨氏脑海里又闪过了男人的身影。好几年了,能活下来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总还存着那么的一丝幻想和侥幸。
要是他还活着,全家都在东江镇的地盘种地生活,再不受建虏凌虐,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娘,你吃。”杨小河从怀里掏出块饼子,还有条烤得焦黄的小咸鱼,递给母亲,说道:“兵爷赏的,俺卖力帮他们抬东西。”
远袭建州,在众多的庄园中,还是有所缴获。象毛皮、绸帛布匹,以及不算太多的钱财。
“娘不饿。”杨氏推脱着,“你都吃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儿不是。”
杨小河把饼子掰开,小咸鱼也分开,硬塞到母亲手里,才吃了起来,边吃边啧啧道:“真香,娘,你尝尝。”
杨氏拗不过儿子,小口小口地咀嚼,玉米的甜香,鱼的咸香,充斥在口腔中,真是这辈子都难忘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