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说毛文龙想僻处皮岛,尽量减弱朝廷的节制,显然是片面的。尽管,毛文龙也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要知道,东江军若是贸然在辽南占地发展,必然遭到建虏的大举进攻。凭当时东江军的实力,估计能守住地盘,也将损失惨重。
毕竟,数年前的东江军可没有红夷大炮,武器装备跟叫化子差不多。
但现在,光是红夷大炮就已经大大超过了宁远,其它火器的数量和威力,更不是辽西明军所能比的。
“大靖,本帅这几日仔细思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毛文龙缓缓说道:“若朝廷再提移镇的事情,本帅就讨价还价,为东江镇多索取粮草物资。至少,东江镇的粮饷应与辽镇相同,且不得拖欠。”
郭大靖深表赞同,说道:“末将勘察过盖州卫城的情况,觉得可以建成类似于旅顺堡的坚城要塞。”
毛文龙捋着胡须,微笑颌首,听懂了郭大靖的意思。
移镇盖州的理解可以有多种,占领盖州的土地,占据盖州卫城,这都算,未必就需要东江镇全部人马都驻扎盖州。
盖州卫的位置很好,背依大海,方便发挥东江水师的作用。同时,又离叁岔河口很近,可以溯流而上,袭击辽阳,甚至是沉阳。
尽管在冬季,近岸海水会结冰,影响到水师。但盖州卫城和周边的堡寨能够形成了一个防御体系,建虏要突破,并不容易。
毛文龙的思路有所改变,实在是金州的发展超乎他的预料。总是接到陈继盛的报告,但却不及亲眼所见。
大半个金州已经使东江镇能够在断粮断饷的困境中继续支撑,整个金州岂不是能提供更大的发展动力。
辽南四卫,金州只是其中之一。实力不断增长,就不断向北推,辽南可是曾经最富庶的地方。
而辽东的条件,适合打游击,显然已经不太适应东江军的发展,不匹配现在东江军的实力。
“把盖州卫城修筑成旅顺堡那样的要塞,恐怕花费的时间很长,建虏不会坐视不理。”毛文龙对此比较担心,“估计不打上一两仗,建虏不会死心。”
郭大靖说道:“先迅速地构筑野战工事,建虏若来,人少了就和他们打。如果是大举发动,那就撤回来。”
凭建虏的粮草物资,每一次发动都要精打细算,白白消耗的话,根本就支撑不住。
毛文龙微笑颌首,认同这样灵活的作战计划。虽然有些超前,但想得多些,看得远些,有利无害。
一年,两年,乃至数年,东江镇的发展道路基本上确定下来。辽南,终于被毛文龙认可,成为东江镇最为重要,最为关键的根基之地。
以小见大,在大连港,在广鹿村,毛文龙看到的是军民们的齐心协力,看到的是百姓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不用去百姓家坐坐,吃顿百姓的饭菜,只看百姓们的精神面貌,看他们是不是脸带菜色、愁眉苦脸,便能知道。
“这样说来,增加人口将是重中之重的任务。”毛文龙喝着白开水,还挺有滋味的模样,说道:“现在,东江镇军民总共是近二十万,离四五十万的目标,还差很多。”
郭大靖笑了笑,说道:“既然毛帅也比较确定建虏会闹大饥荒,人口就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辽东还是要驻有相当的兵力,与朝鲜亲明派的关系也要搞好。”
从建虏统治区逃出一个辽民,建虏的生产力就减弱一分,东江镇的人口就多一个。
这是个此消彼涨的翘翘板效应,明年的大饥荒,则是最好的时机。而东江军要多点布置,甚至是展开大量的袭扰行动,以帮助辽民脱离建虏的统治。
四五十万也只是一个小目标,郭大靖还想着在山东、北直隶的辽民能回流到辽东。
背井离乡的滋味不好受,那些辽民在异乡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要让他们看到辽南稳固,东江军有抵挡建虏、保卫他们的实力,回流是有可能的。
而随着小冰河期大灾害的蔓延,再过上几年,山东、北直隶也会遭到灾害的破坏和摧残,这就又给辽民回流创造了条件。
或许不用几年,从西向东逃难的流民,就会出现在北直隶和山东。陕西、山西、河南……
这就不限于辽民了,只要给口吃的,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饥民,就会蜂拥而来。
谈论半晌,毛文龙和郭大靖等人再次启程,向着南关方向疾驰而去。
………………
北京,皇宫。
崇祯正看着一本奏疏,是奉命去陕西招抚流民的左都御史杨鹤上奏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上奏,第一次上奏朝廷,杨鹤请求拔款赈济灾民。只要老百姓饿不死,自然不会去造反,已经造反的也再招不到人。
崇祯接到上奏后,思之再叁,终于“慷慨”地拔出十万两银子,让杨鹤赈济灾民,平定民乱。
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很大方了,可杨鹤却不知好歹,又上奏疏,还是要钱,这让崇祯十分地不爽。
“携十万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万人。而斗米七钱,亦止可活五十日耳。”
杨鹤呀杨鹤,活十万人不是活嘛,能活五十天难道不该庆幸,山呼万岁嘛?难道要让朝廷养流民一辈子?
崇祯很生气,提起笔,刷刷点点地写了回复,“贼势猖獗,招抚为非,杀之良是。”
朝廷就这么点钱,既然作乱的贼寇太多,赈济不过来,还不受招抚,那就杀了。人没了,也不用拿钱养他们了。
嗯,当皇帝就应该有这杀伐果决的气魄,杨鹤太软弱,洪承畴还不错。
崇祯有些小得意,用自己的智慧和气魄,终于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放下这本奏疏,崇祯又拿起了一本,打开阅看,竟然又是有关西北闹灾的。
陕西的饥荒已经持续叁年,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巡按李应期上疏崇祯皇帝,请求减免赋税。
扯澹,沽名钓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