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应该翻篇了吧，他想。

当天晚上，凌棋摸出了藏在床底的八手廉价手机——毕竟现在有钱人都用智能眼镜或者光脑了，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底层人还在用手机——在被子里打了一个晚上游戏，难得的一觉睡到了午后本地时15点半。

他把床收上墙壁，拆开折叠桌，打开手机选了个叫“山山山头不下雨”的主播的直播间。听班上同学闲聊说，这个粉丝昵称“山山”的主播是《星海传奇》的三测玩家，风格跳脱有趣，应该观感不错。

趿拉着拖鞋路过客厅的时候，凌棋瞥到了一个巨大的蛋形机器，但通宵后的他晕头转向且饥肠辘辘，直接钻进了厨房。

头发乱得和鸡窝差不多的他叼着牙刷，一手手机一手泡面地跑到客厅的饮水机前，睡眼惺忪地摁开了热水键——等等，旁边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凌棋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午后的人造阳光从窗外斜斜地射入，在流畅的银色外壳上反射出一层光晕，漂亮得像手游里渲染了三层光效的宝箱。

顶部的仓门上的镭射光泽的图案明明晃晃的，绚烂得凌棋都无法欺骗自己那不是《星海传奇》的logo。

手机里传来“山山”咬字不清晰但很可爱的声音：“大家看捏，这就是星海传奇的游戏仓，很漂亮对不对！而且超——大——哒！……山山为森莫不买豪华版的……因为豪华版只有银色，没有粉色的捏。”

“嘶！”

凌棋被泡面杯内满溢出来的沸水烫得手一抖，不小心把手机掉在了地上。为了方便藏匿而没有保护套的手机屏瞬间裂成了花屏，凌棋只能勉强看出一个粉色的蛋形机器结构。

躺在地上的手机身残志坚地继续播放着夹着电流的声音：“啊，好吧，被观众姥爷看穿了，山山就是没有钱辣……啊！谢谢‘我要登顶小山头’的sc——可恶，就算再来六十个舰长，山山都不一定买得起豪华版辣！”

凌棋手忙脚乱地关掉饮水机又捡起手机，徒劳地摸了摸已经彻底黑掉的屏幕，梦游般地走向那台“豪华版游戏仓”，摸上了它光滑的外壳。

下一秒，外壳上的深蓝色光路亮起，一道电子合成音伴随着音乐响起：“检测到登记人信息，游戏仓已激活。凌棋先生您好，我是星海传奇豪华版233号机，现在是星际历252年，星际时17点5分，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开始您的星海传奇之旅，请问是否要现在进入舱体？”

凌棋下意识答了“是”。

“吱嘎”，不是游戏仓打开的声音——那道半圆形的门滑开时悄无声息——是凌棋本该上班上到本地时2点的父母推开铁门时，那生锈的铰链的呻吟。

他们依旧身穿制服，面容上残存着白天枯燥工作留下的疲倦与麻木，但眼里却盛满了笑意。凌爸脱下靴子，故意咳嗽两声：“已经激活了？那你赶紧进去吧，不是就要开始了嘛。”

凌棋呆呆地看着布满电极点的软胶衣，甚至有定制服务的健康维持系统，又转头看向与平日没啥两样的爸妈，缓缓地问：“我是在做梦吧……？”

凌妈上前抱了抱他，珍重得不寻常地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会呢，你从来都不做梦的呀。”

从口袋里突然冒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把凌棋从虚幻中惊醒：“山山……快开始……进去……游戏……见！”

他把手伸进兜里疯狂按音量键却也不管用，刚想撒个谎，却见爸爸也向他走来：“手机怎么了？别藏了，我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后少熬点夜，对身体不好。”

看着孩子无措的样子，凌妈笑了起来：“惊不惊喜？好啦，你不是很想玩吗？快进游戏仓吧，等你出来，我们再和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凌棋简直是在晕眩和茫然中被爸爸塞进了游戏仓，换好了体感衣，浸入了营养液。

在仓门完全关上之前，凌棋好像听见了一声压抑的抽泣声。

应该是错觉吧，他想。

妈妈明明笑得那么漂亮。真少见呢。

“距《星海传奇》全星际公测还有三十秒，请问是否现在进入游戏？”

脑内直接响起了电子音，凌棋也试着集中精力在脑海里回答：“是。”

一瞬间，凌棋感到自己被投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意识恍惚一瞬——就好像在课堂上打了个盹——再醒过来时，眼前就已是换了天地。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小巷，一盏半死不活的路灯照在红白相间的砖墙上，闪烁间，照亮了一条长长的暗沉血迹。

“u7，u7？”一个瘦猴儿似的金发青年蹲在墙头，指间转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小刀，“走不走呀？”

他一跃而下，一张没有鼻子的脸顶到了凌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