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家的大宅是那种相当传统的美式乡间风格,石材砌筑的墙体显得很厚重,因而一进大门就给人以压抑之感。
黑岩令子以主人的身份招待远山夜一他们在客厅坐下,没等佣人送来茶水,便立刻迫不及待地发问。
“周一说,警方调查的结果,那位村卫生所的浅井医生,就是成实假扮的?”
远山夜一点了点头,望着她反问道:“令子小姐对那位麻生成实很熟悉吗?”
“当然!他只比我小一岁,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
黑岩令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家和麻生家,还有川岛、龟山两家都是世交,只不过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只有我和麻生兄妹了。”
“嗯?”安室透发出疑问的一声,“那位西本健先生呢?听说他没破落的时候,也和黑岩村长关系不错。”
黑岩令子听到“西本”这个名字,就不屑地嗤了一声。
“那只是个暴发户而已,不知道在哪里做生意搞到点钱,就攀着麻生叔叔,硬要挤到这个圈子里来。”
“所以麻生叔叔死后,他也坐吃山空,就没有人再搭理他了。”
看起来,这个小集团内部的不和,早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远山夜一默默地想着。
就是不知道西本健已经沦落至此,为什么不索性去把黑岩他们揭发了呢?
还是说……
这么想着的时候,黑岩令子已经又将目光转向了他。
好像知道他才是各种八卦消息的源头似的。
“所以,你们是侦探对吧?既然知道那个女医生就是成实扮的,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果和我父亲没有关系,想必你们也不会一直想要见他。”
“难道,当年麻生叔叔……”
这位黑岩令子,表面上看像个刁蛮大小姐,但在推理方面,应该说头脑还比较清醒。
再加上她未婚夫村泽周一也是个明白人。
远山夜一觉得可以直接挑明了说。
不然自己在这边大海捞针找证据,麻生成实的杀人计划早都不知道进行了多少了。
然而,听了远山夜一说出麻生成实的计划,黑岩令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不!这不可能!我爸爸怎么会杀麻生叔叔!”
“这么多年了,只要有人提起麻生叔叔,他都会又痛心又愤怒,甚至不能看到那架钢琴……”
“就是说,村泽先生常常去给钢琴调音,黑岩村长也是不知情的了?”远山夜一追问了一句。
那也就难怪村泽目睹了龟山死前曾和“浅井医生”在活动室的钢琴旁幽会,却谁也没告诉了。
“他当然不知道!”黑岩令子说着,顺便向旁边的未婚夫翻了个白眼。
“我想,他要是知道那位浅井医生其实就是成实,一定会把他接到我家来的。”
“我和成实小时候就在一起玩了,直到他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去东京住院,我们才分开。”
“可是成实……他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她越说声音越低,忍不住跌坐回沙发里,靠着村泽小声啜泣。
远山夜一也叹了口气。
面对不知情的令子,他固然有些内疚,但现在并不是内疚的时候。
既然已经决定从黑岩这条线入手,就必须继续挖下去。
“我想,麻生成实应该是听龟山临死前说了些什么吧。”安室透则在此时说道。
“因为有法医的检验,龟山的确死于心力衰竭,那是不是有可能,他看到心中最为亏欠的人出现在面前,才受到了惊吓呢?”
“你说龟山叔叔?那也不可能……不过……”话题不在自己父亲身上,黑岩令子的否认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坚决了。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
“我记得那个时候……龟山叔叔跟西本走得很近,常常一起出去喝酒什么的。”
“西本那时候就是个花花公子,抽烟喝酒泡女人,哼……也不知怎么投了麻生叔叔的缘……”
“我猜他就是会拍马屁,麻生叔叔每次出国演出,他都会跟着去,跟条哈巴狗一样!”
“哦?他那么有钱吗?”远山夜一适时地问了一句。
黑岩令子则撇着嘴冷笑。
“谁知道!不过他每次出国回来,身上就带着不少外国名牌货是真的。”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借口去给麻生叔叔捧场,其实在干走私!”
这个话题出现之快,远超远山夜一的预料,想必只是黑岩令子惯常的刻薄用词而已。
但安室透,还有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村泽周一,都同时挑起了眉梢。
“令子小姐,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不,不可能!”安室透的话刚问了一半,就被村泽大声打断了。
“麻生先生,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怎么可能做那种违法的事!”
他不管不顾地吼出这句话,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一时间,空气好像凝固了。
“当”的一声,随后是哗啦啦一片破碎的乱响。
各怀心思的几个人同时转过头去,发现客厅的一面玻璃不知被谁打碎了。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黑岩令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叫着佣人。
“平田!平田呢?”
“平田秘书不是先跟你爸爸去了活动中心么?”村泽平淡地提醒说。
屋里的人们还来不及再交谈什么,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喧哗。
“专制村长快点下野!”
“反对现任村长黑岩连任!”
“停止侵占农地!”
“呼吁重视渔民利益!”
“……”
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似乎是堵着大门在喊。
这一幕,与远山夜一在村办事处前看到竞选拉票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真是够了!”黑岩令子气得直喘粗气,又招呼了几个佣人,“告诉他们,爸爸不在家,去活动中心给前村长做法事了!他们要是想闹就去那里闹,看前村长的鬼魂会不会被他们吵到不得安生!”
啊这……
小姐您这话说得……这是拿死人当挡箭牌,还是给自己爹找事啊?……
远山夜一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知是不是黑岩令子的这些话起了作用,抗议的人群渐渐声音低落,像是离开了。
而这位大小姐则不再去管佣人们收拾打碎的玻璃,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我看又是那个清水正人教唆的!他仗着自己是渔民出身,处处诋毁我爸爸,想把村长的位子抢走……”
“我们昨天拜访过清水先生,”远山夜一笑了笑说,“他说那些人不是他指使的。”
“那种话你怎么能信!他是爸爸的竞选对手!”黑岩令子露出嫌弃你太天真的神色。
远山夜一则保持着平静,再加了一句:“而且他怀疑,这些抗议的人群背后另有其人。”
“毕竟要煽动那么多人,也要真金白银投资的。”
黑岩令子的目光闪了闪,立刻品出了味来。
“你是说川岛叔叔?他可是岛上的首富,也是村长的竞选人……”
“哼,原来他对爸爸不过是虚情假意……”
“要是说他害了麻生叔叔,倒也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