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夜一趴在地上,看着距离身体还不到2公分的吊灯残骸,一阵心惊。
“怎么样,大家都有没有事?……”
“吊灯怎么会掉下来的?……”
“服务生!快来收拾一下!……”
看清了情况的人群开始新一轮的嘈杂。
有人想打开大厅的门叫人来。
远山夜一来不及多想,猛地跳起身。
“等一下!……大家请待在原地不要动!”
因为太吵了,他顺手抢过司仪的话筒,大声叫道。
被麦克风放大的叫声在大厅里回荡着,压下了所有杂音,令众人本能地僵住了一瞬。
“我是侦探远山,也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特别顾问,请大家暂时听我指挥!”
“我们可能刚刚遇到了一起谋杀未遂事件。”
会场中的人太多,为了迅速控制局面,远山夜一把自己的头衔一古脑扔了出来。
但很有可能,起到作用的还是那句“谋杀未遂”。
趁着人群稍静,他转头看着话筒被抢走,正在茫然的司仪。
“请报警吧,让警察快点来。”
“毕竟要谋杀的可是市议员。”
司仪哆嗦了一下,点点头,开始拨11。
而透过话筒传出的这两句话,也将人们的目光吸引到还趴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影上。
市议员吞口重彦,那个油头男人,此刻正哼哼唧唧地瘫软着,直到远山夜一挽起他的一条手臂,才勉强站起。
“没事吧?”远山夜一问了一句,看到他摇头,便转回去面对着众人。
“警察很快就会到了,请大家站在原地,不要随便走动,也不要乱碰东西,保持现场原貌。”
“呸!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一个秃头的大胡子男人愤愤地啐了一口。
为了表示不听从命令,他特意拿起冷盘桌上的沙拉,吃得津津有味。
“三、三瓶先生,不要这样,警察就要到了……”司仪战战兢兢地劝说着。
然而大胡子三瓶不为所动。
他的表现似乎激发了不少人的逆反,人群看向远山夜一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你无权限制我们的行动!”一个女性的声音用英语说道,随即她身边的人为她翻译出来。
“而且这里一堆垃圾乱糟糟的,至少叫人扔出去……”
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美国腔,表达不满时显得犹为倨傲。
托了这种口音的福,习惯了系统外挂的英式英语的远山夜一,本能地产生了点听力障碍,对语义的理解也延迟了些。
这才避免了面对克丽丝·温亚德小姐时,下意识的异样反应。
自己从未见过的,苦艾酒的真容,此刻近在咫尺。
但远山夜一不能流露出一点认识她的神情。
只能忍着激烈的心跳,将目光转向她身边的翻译,在听到译文时摇了摇头。
“这是谋杀案,小姐。”他刻意用英伦腔的英语回答道,“希望你配合。”
说罢,又换回日语对众人说了一遍。
“什么谋杀!”秃头的三瓶一边嚼着沙拉,一边骂骂咧咧,“你有证据吗?”
“嘎嘣”一声,他似乎咬到什么硬东西,相当不爽地吐了出来。
“叫服务员来!这破沙拉里头是什么?差点把我牙硌掉了!”
应该说,捣乱分子无处不在。
但此刻的远山夜一正需要一只出头鸟。
当然,肯定不是克丽丝·温亚德小姐。
“如果我是你,三瓶先生,”一改方才的强硬,远山夜一的语气变得非常和气,脸上还带着不明其义的微笑,“我就不会碰这里的任何食物。”
“刚才黑灯的时候,连吊灯都能掉下来,谁知道这些食物里会不会被人放进什么……”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直到三瓶变了脸色,像看见蟑螂一般将那盘沙拉丢在桌上。
“当然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
远山夜一笑着说完了这句话,随即弯腰拾起三瓶吐在地上的那个硬物。
如他所料,那是半截金属的链环,断裂的边缘有些许扭曲。
因为听到他刚才的话,以及好奇他拿到了什么东西,人群有微微的骚动,不少人都挤来挤去的。
“好了,请大家在原地站好不要动,也不要打开大厅的门。”
“那个实施谋杀的凶手很可能还在这里,就藏在各位之中。”
“如果被他趁乱将什么证物塞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面对这些毫无组织性纪律性的乌合之众,远山夜一施展了挑拨离间大法。
众人顿时乖乖地不动了。
“警察还有多久能来?”
“啊?”被问到的司仪结结巴巴地说,“15……15分钟……”
看来要自己破案了,远山夜一心想。
在这种精神状态下等待15分钟,对任何人来说都像是15个小时。
真有哪位刺儿头拂袖而去,自己其实是拦不住的。
还得继续用魔法。
“先说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在刚才的黑暗中恰好走到吊灯下,听到有异样的响动,赶快拉着我身边的人扑倒,躲开了吊灯落下的位置……”
“先生,你好像早知道这个吊灯会出事。”克丽丝小姐又插了上来,操着美式英语抢白一句。
不装了是吧?
非得逼我来破案的也是你。
对我破案阴阳怪气的还是你。
要不就直说要我的命,搞这些臭氧层子的干什么呢?
连日来一直被压着打的愤懑上了头,远山夜一连忌惮都忘了。
反而望着克丽丝小姐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嘛,就要从我有一位朋友叫哈吉咩酱说起……”
不知道此刻的哈吉咩酱是不是会打喷嚏。
远山夜一花了几分钟时间,给大家介绍了一下名侦探的孙子金田一一,前后两次遇到的歌剧院杀人事件。
“总之,因为这两次事件,都有死者是被水晶吊灯砸死的,我听说之后,就对这种大型吊灯格外关注。”
“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他向众人展示着手里那半截链环。
“悬挂着吊灯的链条被打断了,显然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这起事故。”
人们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果然看到残留的链条处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不过,也有可能是链条老化……”获得直木奖的作家南条提出异议。
远山夜一摇了摇头。
“金属老化的断痕,跟外力作用下折断的痕迹当然不一样。”
“而且,在这截链条上还有些火药的味道。”
“尽管它经过了三瓶先生的口腔,还有我的手,但残留的微量证物,还是可以提取出来吧。”
远山夜一说着,掏出手帕将半截的链环包好,放进口袋。
最后才想起来补充了一句:“包括上面的荧光物质。”
“什么?你是说……”
女作家获奖的应该是推理小说,脑子很快就转了过来。
“有人事先在链条上涂了黑暗中会发光的荧光物,然后瞄准它开枪吗?”
“没错,正是如此!”远山夜一鼓了鼓掌。
“该如何找到凶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既然灯亮起后大厅的门还关着,开枪的人一定还在这里,而枪就在他身上!”
如此简单的推理,和如此明显的证据,令众人都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但同时也防备着旁人往自己身上放什么东西。
远山夜一的目光缓缓转动,在看到枡山宪三的时候,发现他表情中没有担心和惶恐,只有满满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