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拿八公主的性命安危来谋算,今日怎么成了个舐犊情深的额娘了?温皙点头道:“本宫素来有仇报仇,但从不累及无辜。”章佳氏死了,不算什么大事,皇嗣若有不妥,却不是小事。
“婢妾还有一求!”章佳氏因疼痛而额上冷汗涔涔,“若是公主,求皇贵妃让平嫔娘娘抚养!”若是阿哥,她就算求也没用了。
温皙笑道:“只要恩仇了结,这点小事儿,本宫答应你也无妨。”所谓的恩仇了结,自然指的是章佳氏死了。若她不死,自然便不能答允她。章佳氏是聪明人自然晓得。
章佳氏银红色的裙上晕染开一层更深色的痕迹,温皙闻到了血的味道,伴着风吹来。
康熙此时并不在宫中,因前几日的大雨,福全淋了雨,伤了风寒,病情断断续续不怎好,康熙便微服去探视了。只怕还须几个时辰才能回来。
偏殿传来章佳氏压抑的痛叫声,温皙和密嫔安然在正殿等着。胡语从偏殿回来,凑到温皙耳边道:“难产了只怕只能保其一,若施点手段一尸两命也未可知。”
温皙道:“不必,保皇嗣即可。”
胡语点头,“奴才明白了。”
温皙有些疲乏,便对王氏道:“这儿就交给你了,本宫该回去午睡了。”
密嫔急忙起身恭送,“娘娘放心,皇嗣一定会平安落地的。”——至于章佳氏,自然是留子去母了。
本来是想着,回宫睡个午觉,却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温皙吃了片雪莲花瓣,便起身梳妆了。镜子中的女子,一如往昔,并未因为有孕,皮肤有所损害,依旧娇颜如花。看着这张脸,温皙都快忘了她以前的模样了。
温皙回过神来,便见铜镜里多了一个人。康熙的手落在温皙垂下了青丝的肩膀上,缓缓道:“你没事吧?”
温皙微笑道:“臣妾没事。”
康熙笑了笑,“章佳氏没有冲撞到你,朕就安心了。”
康熙只怕是才从裕亲王府回来,却没去永和宫,径直来了承乾宫。温皙手中拿着玉梳,缓缓梳理着长发,道:“章佳庶妃又没往臣妾身上扑,臣妾自然无碍。”
康熙只淡淡地唔了一声,道:“朕瞧着你没怎么有精神,是胃口不大好吗?”
温皙一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道:“午膳后原本想睡一会的,却睡不着了。也不知道永和宫那边怎么样了。”
康熙淡漠地道:“交给密嫔就是了。”语气里毫不关心,仿佛即将降生不是他的孩子。可见康熙对章佳氏真的是厌恶到了极致。失去了帝王的宠爱,才是最致命的,章佳氏再无翻身的机会,与其无宠被人欺凌到死,好不如难产而死,好歹有孕育皇嗣之功劳。康熙便不会问罪其家人。嫔妃自戕会连累母族,要死也要找个稳妥的死法才成。
温皙道:“章佳庶妃胎位本就不太正,听说难产了。”
康熙扶着温皙的额头,让温皙倚靠在他怀中,“别去想这些,你生产的时候一定会安安稳稳顺产的。”
康熙是把她当成多思的孕妇了,温皙只能干笑了笑。她只不过是想告诉康熙,章佳氏胎位不正,很可能难产,而难产很有可能要了孕妇的命,到时候若是章佳氏死了,康熙也不会太意外。不过温皙显然高估了章佳氏在康熙心目中的分量,康熙完全是毫不在意这个女人了。
“裕亲王怎么样了?”对于这个贤王,在康熙心目中自然比章佳氏重要太多。
康熙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道:“古承宗医术老道,这几日已经见好转了!朕已经叫常宁多去看望,想来不需多日便会痊愈了。”
原不过是寻常风寒,不过是初发病的时候没在意,才演变成大病,再者是福全已经年过四旬,这个年纪自然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温皙熟稔地梳起一个两把头,旗髻上的扁方露出左侧的镂雕玉兰,垂下一串珠坠至肩上。康熙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只鸾凤和鸣的金簪,斜斜地插在云鬓见,笑道:“这只好看。”
温皙却并不大喜欢这样过分华丽的簪子,和扁方里淡雅的白玉兰不怎么搭配,但还是微微羞涩一笑,低低地嗯了一声。自从回宫,康熙待她的好愈发浓了,他几乎做到了一个丈夫能做到的一切,除了忠诚。
即使在温皙胎像不稳住在养心殿暖阁的时候,温皙也偶尔能够闻到康熙身上不易察觉的别的女人的香气,但是查过彤史,那近一个月,并无召幸记录。嫔位侍寝之后,并不是都能记载在彤史上的,侍寝之后,司寝的太监会问皇帝“留不留”,皇帝若说不留,便会赐下一碗汤药,彤史也不会记载。自然了,上了嫔位的,都不需问,自然是“留”的,就算是不想让她们怀孕,也只会在暗中处理。
那一个月,显而易见的,康熙召幸的只是位份比较低的答应或者官女子。康熙于床笫之间的欲望比较多,即使都快四十岁了,还是不减。康熙一旦有那方面的需要,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即使温皙有孕,康熙一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留宿在承乾宫的。平常的时候,康熙自然是努力耕耘,但是温皙有孕了,便不再动手动脚,只安安稳稳的睡着。
夜晚的承乾宫,静谧无垠,傍晚时分胡语便叫人回禀,永和宫还在生产,今儿怕是生不下来了。
康熙已经拥着温皙入睡了,这个年纪的康熙眼角已经开始出现鱼尾纹,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了。衰老,是人都无法避免的命运。温皙想要结金丹的欲望就更强烈了。只是现在,只能勉力保持住第三重罢了,肚子里这个孩子胃口可真不小!
翌日晨,庶妃章佳氏生一个公主,排序十五,齿序第十,是为十公主。这个时候温皙在梳洗,康熙已经去上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