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的马车靠近了,纳兰容若一拱手,恭敬地道:“您请吧。”
温皙咬牙道:“玉录玳给我,我就跟你走!”心下却是打定了注意,抱着女儿进了马车,闪进空间里就是了,然后在空间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再说!
纳兰容若面带如春风一般的微笑,道:“您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容若不得不小心。但是请您放心,随行有好几位乳母,不会亏待了六公主。”
这是要拿玉录玳做人质吗?温皙大步上前,靠近了纳兰容若,忽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便抵在了纳兰容若脖颈上,恶狠狠威胁道:“把玉录玳还给我!”
纳兰容若手中死死抱着婴儿,灿然笑道:“容若一介将死之人,还会怕死吗?”
人不畏死,便无所畏惧!温皙一滞,突然也不知该如何威胁他了,或者把他也一起弄进空间里?只是纳兰容若这样一个康熙的死忠分子,若是弄进去了还不知道要起什么幺蛾子呢!
温皙看了看四周立得笔挺的将士,钦差被人胁迫了,竟然都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温皙可不会觉得他们是在视钦差的性命若无物,肯定是纳兰容若一早就下达了什么命令!甚至,或许他一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地!纳兰容若的镇定,超乎她的想象。
温皙手中匕首坚韧的尖儿抵在他的喉结上,只需稍稍一用力,他就会命归黄泉。思忖少卿,温皙沉声道:“叫他们都退下!”
纳兰容若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微笑,右手微微一抬起,周遭将士立刻如云雾收敛一般,迅速退散而去,他道:“奴才正好也有话要跟皇贵妃说。”四下已经无人,纳兰容若自然恢复了应有的自称和称呼。
温皙也暂且放下了匕首,纳兰容若现在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温皙完全不担心他跑了。且那些将士虽然暂且散去,但必然是囤积在了山下,随时听候命令,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纳兰容若也仔细她插翅难飞了。
纳兰容若右手一抬,看着那小木屋道:“贵主子请——”怀中抱着玉录玳,却是丝毫不肯放松。
此刻已经飘扬起雪花来,外头难免有些冷意,温皙也不拒绝,大步入内。木屋里的炭火还没有烧尽,暖烘烘的还烧着一壶热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恍如寻常的农家小屋。
纳兰容若眼中不免伤怀,道:“奴才是失去过挚爱妻子的人,所以不希望皇上也遭逢如此痛楚。”原本康熙也在犹豫,是否让还在病中的纳兰容若去担任此项任务,纳兰容若却是一力应承下来了,并立下军令状,一定会将人带回去。
温皙忍不住嗤笑道:“帝王之妻,皇后也,其余都是妾侍!”
纳兰容若道:“皇贵妃位同副后,且在皇上心目中贵主子便是他的妻子。”
温皙看了看纳兰容若,他的气度风骨无疑是极佳的,若非有病魔缠身,想必也该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便忽然道:“把你的《画堂春》念一遍给我听听!”
纳兰容若虽然奇怪于温皙这样的要求,但还是照做了,悠远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感思和悲凉:“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念完一阕,眼中便含了泪水,却生生给逼了回去,喉咙中带着哽咽,继续念道:“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这首词,温皙原本只知道上半阙,而不知下半阙,如今全数听来不由地有所感触,随口问道:“你这首词是在什么时候写的?”
纳兰容若声带黯然道:“爱妻难产离世的那一年。”而也是自那之后,纳兰容若开始病体缠身了,多年断断续续,都不见好,身子底子已经是坏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温皙缓缓地咀嚼着这一句话,又问道:“你有妾侍吗?”
纳兰容若一愣,回答道:“额娘早年给我安置了一个,夫人有孕的时候给我安排了一个,就这两个了。”他自诩并非好色之人,也从未自己主动纳妾过。
两个妾侍,以纳兰容若的身份、才学,就算有二三十个都不算多吧?只是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未免太可笑了一些!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高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纳兰容若还不照样纳妾?何况旁人。温皙的脸上也不由地带了讥讽之色:“怪不得你的妻子会难产而死了。”
“皇贵妃此话从何说起?!”纳兰容若的声音不由地带了激愤,一激动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一向温文儒雅,少有这样激烈的语气。
“一生一世一双人?”温皙念着这首词,带了疑问的语气,“我想你的妻子应该是很爱的你吧,因为爱你,却要必须尽一个妻子的职责!”包括丈夫有孕,妻子必须要安排旁人伺候!温皙叹了一口气道:“要把别的女人推入自己丈夫的怀里,也无怪乎她会难产而死了。”
“皇贵妃请慎言!”纳兰容若神色恼怒,“灵秀素来贤惠,又岂是那样心怀妒忌之人?!”
妒忌?温皙心下冷笑,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哪怕是嘴里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纳兰容若也还是不拒绝左拥右抱,还一门心思觉得妻子不应该妒忌、不可能妒忌!
纳兰容若怒得一脸涨红道:“就算多纳了一个妾,奴才也从未冷落过灵秀!何来的妒忌?!”妾只是个玩物,怎么能和妻子相提并论?
温皙顺手拿起炭炉上的水壶,在炭炉里又添了两块炭,径自道:“既然不曾冷落妻子,那就必然就冷落了妾侍。就算你的妻子不存妒忌,那么那两个受了冷落的妾侍呢?她们也会不妒忌你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