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愕了片刻,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徐卿何故要辞去直浙总督一职?如今我大明海疆虽然初定,但仍需要徐卿坐镇,以震慑宵小之辈。”
徐晋恳切地道:“启禀皇上,如今我大明沿海倭贼已经基本荡平,唯余三五个不成气候的小毛贼而已,况且,历经这次平倭之战,地方卫所军的战力和胆气已今非昔比,足以应付一切。臣这个直浙总督已经可有可无,还不如功成身退,还政于地方,免得虚耗钱粮。”
徐晋顿了顿,又续道:“另外臣斗胆直言吧,臣之所以辞去直浙总督一职,亦有部份是出于私心。臣自去年二月离京,至今已有一年又半载矣,甚是挂念京中妻儿。正所谓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每念及未能尽到为人父之责,臣便甚感不安。因此恳请皇上允准臣辞去直浙总督之职。”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一名迂腐的老翰林甚至愤然骂道:“岂有此理,简直一派胡言。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有什么事情比为君分忧重要的,徐子谦只顾小家,不念尽忠报国,简直枉读圣贤书,愧对皇上之宠信。老夫羞与之为伍!”
杨廷和一党的官员却是面色微变,昨晚他们还商量着以“拥兵自重”来弹劾攻击徐晋,结果徐晋这时却自动请辞直浙总督,放下手中的军权,那他们试图弹劾徐晋“拥兵自重”的理由便不成立了。试问人家连军权都主动交出了,还怎么拥兵自重?
杨廷和目光一闪,瞥了一眼旁边的费宏,后者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徐卿……!”朱厚那小子此时已感动得眼圈微微泛红,唤了一声徐卿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朱厚之所以大肆厚赏徐晋麾下的诸将,虽然并不是对徐晋的忠心产生了怀疑,但多少有点受到陆炳那番话的影响。所以徐晋现在主动请辞直浙总督一职,毫不犹豫地放下军权,顿时便让朱厚心中那点芥蒂烟销云散,而且还令他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感,为自己的心胸不足而感到无比羞愧。
朱厚回想起自己登基这三年来,徐晋接连奉旨出京办差,先是出使山东赈灾,接下又下江南清丈土地,三年倒是有两年多是在外面度过的,陪伴家人的日子屈指可数。徐晋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在前线亲冒矢石,浴血奋战,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啊!而自己呢?竟然因为下面的人一句话而心生不快,委实太不应该了。
徐晋见到朱厚红了眼圈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暖,总算这小子还没蜕变成那种冷酷无情的君王,心中那少许的郁闷亦烟销云散了。
由于距离有点远,再加上朱厚又戴着帘冠,所以丹陛下面的文武百官均没看到嘉靖此刻异样的表情,不过徐晋身后的众将,还有御座旁边的太监和侍卫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司礼监毕公公不禁暗暗舌,陆炳那货却是愤懑兼郁闷,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挑唆了一把,结果却被徐晋轻松化解了,经过此事,皇上怕是对徐晋更加宠信了,恨啊!
朱厚巴眨了眨眼,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压低声道:“徐卿若挂念家中妻儿,朕可以派人把小婉姐姐她们接来,但是朕不准你辞去直浙总督一职。”
徐晋不由苦笑道:“皇上,小儿年纪尚幼,哪经得起旅途舟车之苦,更何况如此,臣于心何安啊。”
朱厚此刻心中满是愧疚,哪里肯让徐晋辞职,腆着脸道:“那……朕便放你三个月探亲假,就这么定了,反正这直浙总督你不当也得当,如今朕的万里海疆还得靠徐卿你镇着呢,交给其他人朕不放心。”
朱厚这小子竟然耍起无赖来,徐晋不禁哭笑不得,但他辞去直浙总督的决心已定,以免被有心人借此做文章,所以跪伏于地不起,坚持道:“请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