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侯汤绍宗亲自领一千名锦衣卫,从东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心里正美滋滋地琢磨着恢复爵位的事,结果迎面就遇上了急欲逃出城去的近两百倭盗,于是马上就乐极生悲了,南京户部郎中马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织信美子一箭射穿了喉咙,死于马下。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些跑在最前面的倭国武士本来就是勇悍之辈,再加上此时急欲逃出城去,那就更加势不可挡了。
反观汤绍宗所率领这一千名锦衣卫,平常抄家抓犯官倒是威风八面的,真正上了战场厮杀却是不行了,再加上大意轻敌,进城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仓促之下被凶悍的倭贼迎面一冲,登时便阵脚大乱。
于是乎,十分奇葩的一幕出现了,汤绍宗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抱头鼠窜出城,屁股后面撵着近两百贼寇,而贼寇后面又撵着一千锦衣卫,三团人你追我赶,乱哄哄的混战在一处。
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凄厉惨叫声、伤者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倭贼发出的怪叫声,汤绍宗吓得魂不附体,要不是两名心腹架着他,估计这货已经软倒在地上被乱兵踩死了。
三团人乱哄哄地冲出了东台县城,汤绍宗由一百亲兵护卫着逃往城西码头,幸而倭贼的目标并不是他,否则这位灵璧侯估计要把老命交待在此了。
汤绍宗逃到了城西码头,登上船后,竟然对手下其他人不管不顾,立即便命令开船,只带着数百残兵仓皇逃往扬州城,急急如同丧家犬。
再说陈东等一众贼寇,近两百号人杀出城后,并没有继续追杀汤绍宗,而是往西溪巡检司的方向跑去,可惜当他们跑到西溪巡检司时,却发现停泊在河口的所有海船都被烧毁了。
一众贼首均变了面色,没有了出海的船,那便意味着没有退路了。偏偏就在此时,那名丘千户率领的锦衣卫又追杀而至。
“八嘎,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细川武殊眼中寒芒闪动,抽出倭刀便带头杀了回去。
织信美子弯弓就是一箭,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锦衣卫当场被射死。此时有弓弩在手的贼寇也纷纷掉头放箭,多人被射杀之后,来势汹汹的锦衣卫顿时气势一泄,不敢再贸然冲前了,纷纷举起火铳还击。
只是火铳填装弹药太麻烦了,还得用火折点燃引线,准头还奇差,所以锦衣卫在发射完一轮后,细川武殊和大内宗设已经趁机带人掩杀过去了。
别看丘千户所率领的一千锦衣卫,威风凛凛地追杀了一路,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倭贼之前无心恋战罢了,现在出海的退路被断,倭贼们立即便调头露出了厉牙。
所以此时双方一短兵相接,丘千户立即便体会到倭寇的战斗力之强了,特别是细川武殊,大内宗设,织信美子这三名倭首,简直无人能挡,三把锋利的倭刀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锦衣卫。
锦衣卫被杀得节节后退,两盏茶时间不到被溃散开去。众贼虽然凶悍,但是激战了一夜,体力消耗极大,也无力再追杀逃散的锦衣卫了,就地坐下休息恢复体息。
普净和尚、陈东、细川武殊、大内宗设、织信美子这五名贼首趁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
半个时辰后,贼倭们洗劫了附近的几个盐场,抢得一批粮食和财物,还有十数只平底船,沿运河逃往南边的如皋县,估计是打算经通州(南通海门一带夺海船出海。
……
三月十七日早上,扬州城。
花魁大赛的热闹正在退去,泗水河上来往的花船也明显减少了许多,不过,泗水河畔的柳絮却是飘零得更加热闹了,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蝉联三届江南花魁的名妓翠翘,此刻正漫步在泗水河畔,一身湖绿色的宫裙,梳着带刘海的少女小髻,眉目如画,纤腰恰盈一握。在纷扬的柳絮下,此女像从画卷上走出来的仙子般美好,路上的行人都禁不住纷纷驻足观看。
王翠翘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的场面,自然不会在意四周的惊艳的目光,她此时的心情就好像那迎风柳枝般轻快愉悦,以至于她的脚步也是那么的轻盈,还俏皮地踢起地上的柳絮。
婢女秋雁抱着琵琶紧跟在后面,同样笑意盈盈的,因为就在昨天下午,徽商会首许栋履行了赛前的承诺,把小姐的卖身契还了回来,还到官府消除了乐籍,现在小姐是自由之身了。当然,她这个贴身丫环也沾了光,得以离开那风尘之地。
话说自从三月十五那晚,王翠翘到钦差府上“赴约”后,大部份官绅都收起了觊觎之心,再加上第二天,徐晋又让初春初夏登门向王翠翘学习唱曲,此举无疑是在对外宣称王翠翘是他徐晋罩着的,自然就更加没人敢打王翠翘的主意了。当然也有例外,譬如灵璧汤绍宗手下的锦衣卫还在暗中盯着。
正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人的一生若是得一知己,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无疑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王翠翘不知是迫切要找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快乐,还是想从徐晋那得到更多新颖的歌曲,一大早便理好妆容,带着婢女秋雁上门拜访徐晋,此刻便是在去的路上。
然而,正当王翠翘来到钦差住宅门前时,却遇上了两人,赫然正是唐伯虎和文征明,看样子两人应该也是上门拜访徐晋的。
王翠翘盈盈福了一礼道:“翠翘给两位先生见礼!”
唐伯虎和文征明都禁不住恍惚了一下,今日的王大家似乎更美了,晓是他们这般年纪都怦然心动。
文征明客气地拱手还了一礼,唐伯虎这老票客却是神色落幕,估计是正在惋惜一棵好白菜被猪拱了之类,闷声问道:“莫非徐子谦又约了翠翘姑娘唱曲?”
唐寅当年在南昌与徐晋相识时,那时的徐晋只是个童生,他自诩与徐晋相交于微末,所以说话的语气并无多少敬畏之意。
王翠翘面上微热,她虽然在汤绍宗面前撒了个谎,但当晚实实在在去了钦差府上,过了三更才离开,徐晋还专门派了兵卫护送她回府,所以现在坊间都在传她王翠翘快要成为徐晋的屋里人了。
“那倒不是,钦差大人公务繁忙,哪有空听翠翘唱曲,今日登门只不过是教授钦差大人的两名丫环唱曲罢了。”王翠翘轻道。
唐伯虎这货听到王翠翘这句带有“澄清”意味的话,顿时喜道:“原来如此,小生早就听闻王大家有周游列国采风的打算,如此风华绝代的奇女子,断然不会如此庸俗,嫁入权势显要之家为妾婢的。对了,听闻王大家已得了自由之身,不知今后作何打算?”
文征明轻咳了一声,显然在提醒老友,这话说得有些唐突无礼了。
唐伯虎略显尴尬,连忙补救道:“小生孟浪了,小生只是觉得今后若不得再聆听翠翘姑娘的仙音,真乃毕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