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卿被一阵疼痛惊醒,回想前情间,猛地起身,背上一阵剧痛,只得又慢慢卧倒,缓了缓,将痛感压了压,撑着被剧痛带起来的,昏昏沉沉,疼痛不已的脑仁,慢慢观察了一下四周:竟是一间民房,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还堆着些杂物,像是仓促收拾出来的。
常忆卿小心掀开衣服,发现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回想起之前的事,不知道小梅怎么样了,慢慢撑着起身,想要出去看看。此时,屋门被人拉开了,常忆卿现在没力气,只能警惕地盯着门口,见一老妇拎着个篮子正在门口换鞋。
“哎呀,你醒啦,可不能这样动啊”老妇见常忆卿正看着自己,惊呼道,赶紧换了鞋进来,将篮子放在一旁,上前来扶常忆卿“你哥哥说你伤得蛮重的,不能乱动,扯了伤口就不好了。”
“我哥”常忆卿反应过来可能是小梅,但仍旧有些戒备,示意自己可以,不用扶着。
老妇人一脸心疼“好孩子,不要怕,这里是寺院,那帮官老爷不会跑到这里来冒犯佛祖的。”
“寺寺院?”常忆卿想着,自己这箭伤还是挺明显的。
“好孩子,这没什么不好说的,你哥哥都告诉我了,如今不比燕山君的时候,官府打着主上的名号到处抓女孩子进宫”说着自己倒气愤起来“近几年,倒总有官家老爷,为了子嗣,抓女孩子去做妾室的,但也没像这样的,还把人给伤了的,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留下疤可怎么好。”
常忆卿慢慢听来,方才明白,小梅是把两人给说成被官府欺压的贱民了,还是戏文里强抢民女的那种,禁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小梅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老妇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常忆卿大概听出,她是这寺庙中,打扫的帮佣,早年一直病病歪歪的,后来这寺庙中求佛时,遇到个像是行医的人,给了个方子,说若不行便也没法了,该怎么过怎么过吧,她将信将疑地回去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照着吃了一段时间,果然好了起来,后再来寺中寻那恩人,却没人还记得,她总觉得是自己那日求佛灵验的,那人便是佛祖显灵,于是照着自己的发愿还了香火,成亲之后还有了几个孩子,待孩子们也都成了年,自己与老伴儿便专程来这寺庙里做了厨娘和伙夫,算是为自己这一生的顺遂还了愿。
之后才说到小梅带着自己找到这里,当时,寺庙的住持见常忆卿受的是箭伤,本来是有些疑惑的,小梅便说两人是兄妹,在山里赶路的时候,遇上一伙儿出来打猎的老爷们,结果常忆卿就被当做猎物给射中了,小梅去理论还被打了一顿,把两人扔到了河里,好不容易挣扎上岸,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两人,只好求到寺里来。
老妇人说,住持本来不想惹麻烦,小梅跪在寺门口求了好久,又说自己愿意在寺里干活,还给妹妹治伤的钱,住持见两人在门口不走,也怕影响不好,便让伙夫给带到后院的杂物间去,老妇人两口子临时把屋子收拾出来,才让常忆卿住下。
“我哥哥他人呢?”常忆卿叫着还是觉得别扭。
“他挑水去了”老妇人道“你哥哥后来悄悄与我说了你们偷逃出来的事儿,他也是为你着想,这种事情让那帮男人们知道了,指不定又嚼什么舌根呢,你这都睡了两天了,今天能醒,你哥哥肯定高兴坏了,这两天他又照顾你又给寺里干活,也是怪辛苦的,呦!”一拍脑袋“聊着聊着就忘了,他叮嘱半天”回身查看一旁的篮子“还好还好,还温着,幸亏用布包着”从里面捧出个罐子“你哥哥昨儿刚打回来的野鸡,让我炖了鸡汤给你补补,还说你今儿应该能醒了,嘿,也是够准的。”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声探问“大婶,我回来了,可以进来么?”
“哦,进来吧进来吧”转头向常忆卿道“你哥哥回来了。”
常忆卿看向门口,见小梅拉开门走进来,门口放着个挑水的扁担,看见常忆卿被那老妇人扶着坐在那儿,脸上满是惊喜“啊,醒啦。”
“是啊,正说你念叨着这两天醒,还真准,果然还是哥哥了解你”有些歉意地看向小梅“方才我又话多了,聊了许久,耽误了些时候,好在鸡汤还温着。”
小梅从老妇人手中将常忆卿接到自己怀里,微微一笑“已经很是劳烦您了,我照顾她吧。”
“劳烦什么”老妇人起身笑道“野鸡是你打的,汤是你熬的,我就是看个火”看向常忆卿“他还不放心嘞,紧嘱咐我要熬够几个时辰,不然营养出不来,怕自己出去耽搁了时间,说是得了就给你端过来喂你喝了,不用等他,你可要争气点,快点儿好起来哦”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走到门口换了鞋,拾起扁担向屋里的小梅道“扁担我帮你拿回去了,方才剩下点儿鸡肉放不下了,我给挑出来了一些,一会儿过来吃了,这两天也没好好吃东西,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这才将门关了离开。
听到老妇人走远了,小梅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常忆卿绕到她身前笑道“老人家很是热心肠,刚才没吓到你吧”遂担心地看向常忆卿“是不是起来得猛了,有没有扯到伤口?我”正对上常忆卿看向自己的眼神,恍若隔世一般。
常忆卿自小梅进门,心里便有些恍惚,想来自那日廷杖后便再没见过,之前一番奔命根本来不及细想什么,如今能这般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梅与人闲聊,心里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是醒,现下见对方眼中满是疲惫的担忧,终是感觉种种虚妄不实渐渐落了根基,心底的千般压抑一点点被温情击得溃不成军,最是无着落的时候越是想抓住跟前仅有的真实,紧紧抓住,仿佛这样就可以找回些力量。
小梅面对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常忆卿有些无措,碍着伤势不敢乱动,只挪了挪肩膀,让常忆卿垫着下巴更舒服一些,两只手支楞着不知道放哪儿,好一会儿,才小心避开常忆卿后背的伤,轻轻抚慰“没事儿了,忆卿,我在呢。”常忆卿紧绷着的弦终究是断了,抱着小梅嚎啕大哭起来。
景福宫后宫中的一间杂物库中,梓沁闭目静坐于地,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嘴角衔起了一丝笑意,待脚步赶到门口,落了门外的锁链,姜尚膳推门而入,正对上笑看向自己的梓沁,神情一时有些始料未及,忘了要张口说的话。
“大王大妃娘娘又出了什么事情么?”
“啊!啊!是,殿下让你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