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蕴荷眼睛亮了亮,带了几分羞赧“小的这就服侍大人。”说着抬手欲解开上衣的绸带。
“哎你等一下”小梅吓了一跳,仍旧别过脸去“我的意思是,就这样就可以了。”
文蕴荷为难道“初夜就被拒绝的艺伎,是很不吉利的。”
“没有人会知道的”小梅躲开文蕴荷的视线安慰道“过了今晚就好了。”说着,又往门口挪了挪,在外间靠墙坐了,与文蕴荷隔了一层红绸。
文蕴荷看不到小梅的身影,隔着红绸幽幽道“大人是在怪我利用了你么”红绸之后许久没有回答,文蕴荷惨淡一笑“是小的不够磊落,辜负了大人的坦诚相待。”
“你是我的朋友”小梅的声音隔着红绸轻轻传来“我总还是希望,有个真心待你的人,能够一直在你身边。”
“艺伎是不能有爱情的。”
“如果,要被允许,才能够爱,那便不是发自真心”小梅若有所思道“心也是可以违背的么。”
“心不可违,身却不由己”
“人活于世,总会为了一些事情有所坚持”小梅隔着红绸,望向那个看不见的人,张了张口,终是默默叹了口气“早些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听屋内静了片刻后,有了窸窣的裙摆声,小梅淡淡一笑,在墙边找了个合适的角落,倦意直上,这次是真的有些累了。
第二日一早,小梅是被饿醒的,想来昨晚其实没吃晚饭,还喝了一肚子的醒酒茶,现下内急加饥饿,躺了一宿的地板给弄得腰酸背痛,小梅心下也是无奈,明明昨天下午还是个庆功宴,早知道应该多吃一些,转头见外面晨光微露,慢慢起身,隔着红幔向里屋望了望,转头径直出了屋子。
清空了一下肠胃,现下更是饥肠辘辘,小梅虽不想久留,但总归觉得不辞而别,文蕴荷会有些难堪,便在院子里找能带话的人,但现下太早,纵然教坊晨练也还没出功,寻觅间,见后院池塘边坐着个小人,心道应该是个小童伎,让她带个话自己也不太尴尬,便向那方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更尴尬——那孩子是洪子。
小梅走近才发现,洪子神色蔫蔫儿的,坐在池塘边耷拉着两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时不时踢中离自己最近的一株残荷,可怜那荷叶本就卷曲着垂着头‘昏昏欲睡’,但洪子凭着‘我心情不好你也别想踏实’的宗旨,一脚一脚把它踹得晕头转向,小梅看着‘于心不忍’,走过去打招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洪子吓了一跳,回首见是小梅,更是愣住了,小梅这才见她原是满脸泪痕“你怎么哭了?”熟料这话问完洪子更是委屈起来,眼见着又要哭出来了,小梅慌忙取了绸帕递过去“你你别哭了你怎么了?”
洪子有些怯怯地看着小梅,犹豫着接过绸帕,看了看却没有擦,一边哭一边打嗝,语气却是认真“文姐姐说这是你宝贝的,擦脏了该。”说着把绸帕还给小梅。
小梅满是感动,挨着荷塘坐在洪子身边,又取出另一方小手帕递给她“那你用这个”洪子这才接过来,胡乱抹了抹眼泪,又狠狠地醒了醒鼻涕,这才安稳些“你在这里哭,是因为文姑娘?”
“之前有要盘花草的姐姐,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她”洪子小声嘀咕“娘说她走了,后来文姐姐才告诉我”慢慢低下头去。
“你怕文姑娘也会”小梅感觉自己的形象破灭了“文姑娘不会的,你一会儿悄悄去瞧她就知道了。”
洪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遂满是不信任地道“真的么”旋即神色又添阴郁“可之前,行首跟她说要准备盘花草的时候,她哭了好几天呢。”
“盘花草的事情,是你们行首提出来的?”
“恩”洪子点点头“文姐姐的技艺,前几年便可以盘花草了,可行首一直没提过,这一次忽然就跟训育师傅说,着手准备给童伎盘花草的事情,把文姐姐也算在了里面。前些时候,文姐姐还跟行首吵过几次,后来就不吵了,但我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哭”说着小小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想起之前颂荷的事情了。”
小梅皱了皱眉,向洪子沉声道“你一会儿回去,帮我给文姑娘带句话。叫她放心。”
“什么话?”
“叫她放心。”
小梅匆匆回了医院,方才洪子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一进医院,便见梓沁迎面走了过来,后者见小梅匆匆进院,先是一惊,复而想起什么,狡黠一笑“昨日走得匆忙,倒交我手上一堆营生,现下怎地又回来得这样早。”
小梅想起昨天的事儿就脑壳痛,无奈地笑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怎么回事”复而向梓沁正色道“你能不能回行宫一趟,帮我给歌哥带个话。”
“他们都回去了。”
“回哪里?”
“回宫啊”梓沁道“一早儿启程的,官员们都去送行了,只叮嘱了不用通知你,大概没”梓沁还没说完,便见小梅转身就跑。
小梅跑出医院没几步,想了想,转头去马厩里取了匹马,骑上后向教坊后山赶去,一路上到之前看文蕴荷练舞的山坡上,将马拴在一旁,奔向临崖一侧。
小梅的衣裳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遥遥望见李峘一行绵延几里的队伍,最醒目的是李峘的驾撵,后面跟着个小轿,因为太远,连轿子的窗棂都看不真切,但小梅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张了张嘴,却终究咽了回去,本来急着找离歌笑的心思早已忘得干净,只心里忽然想起,还没来得及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