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被吊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愈发模糊起来,隐约感觉不时有人进屋来,对自己检查一番,耳边若有若无地充斥着各种话语“怎么样?”“这小子真是命硬啊”“没什么效果?”“他说自己得过”“但是好了?”“恩”“那怎么办,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明天吧,人也够多了,堆在里面别让人看见就行。”“好。”
这一日,通向松都的官道上,王室仪仗绵延不见尽头,柴胡与朴宗敬各乘一骥,伴在国王的步辇前两侧,远远望见松都方向一骑快马跑来,朴宗敬侧头看向柴胡,后者领会,策马越过仪仗迎了上去。
朴宗敬抬手示意仪仗暂停,步辇内传来一声询问“怎么了?”
朴宗敬下马至窗边行礼“松都方向有人拦驾,柴副将过去看看。”
“哦。”车内应了一声,再无它话。
柴胡那方,两人一起向着仪仗这边过来,于队前下了马,柴胡领着那人步行上前,一时急切,习惯性上前一步,想与快马至于步辇旁的离歌笑说话,扫到朴宗敬的目光,遂收了步子大声回禀“松都医院有要事求见殿下。”
松都那边,小梅残存的意识中,感觉有人将自己放了下来,身上的衣服被人扒开来,耳畔的声音带着些怒气,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却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嘈杂时远时近,时疏时密,令其头痛欲裂,想叫他们安静一会儿,却是发不出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身上再次重重捆绑,然后被人似架似抬地,扔到一堆又冰冷又柔软的东西上面,便再撑不住,终于昏死过去。
一阵阵的浓烟将小梅呛醒,挣扎几下,感觉被许多东西压着,根本动弹不得,烟气越来越重,强撑着昏沉的脑袋和周身的疲惫,拼命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双已经失去生气的眼睛,小梅吓得一声惊呼,却因嘴被塞着终究化为一声呜咽——自己竟是被扔在了死人堆里。
透过尸身缝隙,小梅隐约看见周围远远地站满了人,权教谕和一个持火把的官役站在最前方,望向自己这边,但见权教谕向这边指了指,那官役点点头,举着火把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小梅被烟气呛得根本没法呼吸,见权教谕这般,显然是想要再添一把。小梅眼看着那官役越走越近,猛然间,脑海中,闪现的是最后一次陪在母亲身边,亦是这般,看着大火将母亲吞没,却什么都做不了,那官役起手将火把向前一掷,小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等一下”小梅猛地一惊,寻着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人挡在官役身前,手中正是那掷出的火把“你们确定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么?”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权教谕的声音带有些慌乱。
来者已明显带有些隐忍的怒气“把人都给我抬下来,我要一个一个确认。”
“大人体恤灾民,下官明白,但疫病传染太快,如果不能尽快遏制,怕是会不受控啊。”
“看”“烧起来了”“天啊,真的烧起来了”小梅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不断上升,心下一凉。柴堆前的三人显然也发现了,权教谕被护着后退几步,避开焦灼的热气,来人更是一惊,转身喊道“老胡,快来救火”小梅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一些人拿了扫帚和棉被上来扑火“别浇水,别浇水,这里面有油!”话音未落,轰隆一声,火光大起,沾了油的柴堆火烧得更旺“老离,你干嘛!”有人在不断地冲撞着火堆,小梅感到压在身上的尸体也略有松动,拼尽全力将周身挣扎开来,并向着一个方向努力试图翻滚着身体。
外面的人好像也感觉到了尸堆中的回应,搬运得更加卖力,终于,小梅感觉一边的松动越来越厉害,最后一个用力,将挡在身前的一个尸体推开,正好是柴堆的边缘,翻滚下来,跌倒在地,那不知是火还是太阳的刺眼强光,照得小梅眼睛一阵生痛,一群人围着自己不住地拍打着,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一人一把抱起自己,将嘴里的棉布慢慢取出“小梅,醒醒,小梅”声音听着有些远,但是又不断地重复着,让人不得不去接受。小梅此时已用尽了身上最后的气力,潜意识里生出的些许安全感令其困意大增,但又像是想确认一下,撑起已是相当沉重的眼皮,对上眼前那仍旧有些模糊的面容,疲惫地笑了笑“歌”,之后便再也没有力气,沉沉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