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裴承男多有玩味“因为那个童伎?”
小梅拼命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是小的拉车拉得慢了,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不会有下次了。”裴承男再没说什么,转身走开了,可小梅依旧听到了随着他渐远的脚步,慢慢消失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少去教坊。”
后天一早,小梅早早起身,穿过市集,往松都教坊赶去,走到门口才发现有些太早了,寅时正刚过,怕文蕴荷还在歇息,便想着先去砍柴,文蕴荷既约了今日,定是会在教坊的,晚些也无妨。小梅砍了柴回来,已是卯时正,绕道上次送酒的那个小偏门儿,发现门虚掩着,犹豫了一下,将柴禾倚在墙头,走到门前扣了扣,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反应,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忽地开了,门里探出个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欢快地看着小梅,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小梅见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儿,一笑“请问,文蕴荷小姐在么?”
“你是昨天来送酒的吧?”
“啊?”小梅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噗嗤一笑“是是,我们约好了今天来取东西,她在么?”
“她不在”洪子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笑嘻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小梅。”
“贺小梅,贺小梅”洪子自顾自地念叨着,忽而一笑“你进来吧。”
“啊?文小姐不是不在么?”
“现在不在她还不回来了啊”洪子撅了嘴“明明约的是寅时,害姐姐等了好久,后来文少爷来找她,她才叮嘱我来这儿等你的,叫我替她把东西还给你。”
小梅很是歉意地躬身一礼“是我没遵守时间,真是抱歉,麻烦你了。”
洪子被小梅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逗笑了“行啦行啦,你进来吧。”说着,将半边门打开,向小梅招了招手。
小梅跟着洪子进了院子,两人穿过两进院,进入内宅,正要往西偏院儿去,只见远远跑来一名童伎,也是十岁左右的样子,提着裙子,匆匆跑到洪子身旁,着急道“找你半天,跑哪儿去了,行首正在教场教习呢,大家都去了,还好行首还没发现,赶紧过去吧。”
洪子闻言害怕起来,为难地看向小梅“我我不能带你过去了,从这儿”伸手指了指一侧的拱门“过去,一直往里走,从过堂旁边的侧门儿,进到第二进院子里,有棵系着红绸带的梅花树,那就是姐姐的房间,她说把东西放屋里了,你直接拿走就行。”
“这”小梅很是为难“我怎么能擅自进文小姐的房间呢。”
“喂,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可走了。”一旁的童伎不断地催促着洪子。
“这,这”洪子急得快哭出来了,跺着脚道“哎呀,没事儿的,文姐姐知道的,而且她说”好像找到了说服小梅的理由“如果她没回来,让你拿了东西赶紧走,别让人知道了”见小梅果然一愣,赶紧催促道“快去吧,现在教坊的人都在训练场呢,她那儿肯定没人,你拿完了从后门出去就行了。”
小梅微微一笑“好,我听你的便是。”
洪子这才欢喜地冲小梅笑了笑,还没来得及道别,就被一旁的童伎急匆匆地拉走了,却不忘边跑边回身跟小梅使劲儿挥手,小梅见洪子性子热情开朗,心里也很是喜爱,待两人跑出了院子,转而想起,洪子方才提及的文蕴荷嘱咐自己的话,以及前天文蕴荷追出来问的那几句,一时隐隐有些不安————母亲的帕子也有问题?
知道不宜耽搁太久,小梅依照洪子所说,找到了文蕴荷的房间:门前果然有一棵梅树,如今还是枯枝子,矮矮的,很不起眼,周围却是用竹节儿细细围起了一圈儿围栏,最显眼的,是枝头挂着的一抹赤红唐只——正是小梅第一次见到文蕴荷时,她带着的那个。小梅嘴角不禁衔起一丝笑意,上前细看那唐只,一时间,觉得那唐只上的梅花十分地眼熟,奈何无法立即想起来,遂决定还是先把绸帕取了,查看了一下周围,见果然无人,方才将鞋子脱下,放在阶台上,推门进了文蕴荷的房间。
房间不大,是标准的少女闺房模样,由两道门隔成三间,布局也基本相似,小梅站在屋子里,隐约可以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百合香气。既然文蕴荷让自己来拿,必定不会放在太隐蔽的地方,小梅环顾两侧,发现西厢内的小几上,放着个漆雕盒子,过去将盒子打开,绸帕果然在里面。
小梅取出绸帕展开来看去,果真已经洗干净了,而且细细熨烫过一遍,捧于面前,还能够嗅到幽幽的檀香气味,可见用上好的檀木屑焚后蒸腾过,心里不禁对文蕴荷的细致很是感激。小梅将绸帕叠好收到中衣的暗袋中,之后将盒子盖好,忽然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心下一惊,再听去,却又没什么声音了,想着大概只是有人路过,起身向屋外走去,可当他打开屋门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院子中,几十名留守府皂吏,已将文蕴荷的房间团团围住,为首的,是典狱署的申奉事,其旁,正是松都行首千暮锦。后者仍旧像是不认识小梅一样,只不过此时,小梅隐隐感觉到,千暮锦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再掩饰的探究与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