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那位医官大人?”见小梅疑惑地看向自己,仍旧垂了头,轻声道“医院已经传遍了,说说”
“说什么?”小梅打量着正自作犹豫的男孩子,语气随意而温和,眼中却多了几分掩饰得令人不易察觉的认真与警惕。
“您来之前的半个月,医院里就传,宫里有个医官,打伤了主上,要被贬到这里来,后来,却又没什么消息了。”
小梅听这话,心道这孩子大概也只听说了些外面的事,宫里的情况大概还不是很清楚,遂收拾了些心绪,微微一笑“是我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如今也刚来,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恐怕还要烦劳你多提点些”见那孩子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自己,之后又赶紧低了头,小梅多了几分好奇“你我这次也算是再见,我叫贺小梅,你叫什么?”
男孩子慢慢抬起头,瞥了小梅一眼,过了许久,方才小声道“许浚。”
小梅想了想“清源,是你的字么?”
许浚神情愈发惊诧,也多了些亲近,仍旧不自觉收回了目光,慢慢点了点头“在医院做事的人,每天寅时正起床,卯时正,厨房的人会在前院儿放早饭,午时正开午饭,晚饭是在酉时正,都是在前院儿,每人都是定量的,错过就没有了,病人的饭,医院会单独配给,你明天别再错过时辰了。”
“多谢”小梅心里十分感激,复又看了看手中的馍饼“那这些是?”
许浚微低了头“我娘给我带着的,你先吃吧。”
“这怎么可以,伯母的一番心意,我怎么能”
“你吃吧”许浚打断了小梅的话,瞥见其身上已渐暗红的伤口“我给你拿点儿药去。”
小梅赶紧起身,扯动了伤口“嘶”手上却不忘拦下许浚“不用了,官役不好私用医院的药材。”
许浚不经意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没有关系的,我本就是这里的学生,平日在教谕大人那里学习,前几日正好发现了几个止血的药材,如今燥热,你这伤不轻,时间长了会感染的,那些药材是我的,没人会追究,你等我去拿。”说罢,再不待小梅反应,转身便走。
小梅望着许浚远去的身影,暖暖一笑,拿起一块馍饼狼吞虎咽起来。许浚拿了药膏来帮小梅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并拿了新衣服让小梅换上,小梅推辞不过,接过来将旧衣服换下,不想耽搁许浚,遂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缓过些体力,小梅先将医院的水缸都打满了,又赶紧跑到郊外的山上砍了些柴火回来,总算没错过晚饭的时辰,去前院儿领了这一日的口粮,想起昨日洗的衣服还没摘下来,三口两口把干粮吃了,去后院将衣服都摘了下来,抱着往自己住的房子走去。快走到门口了,才发现,朴浩正倚着房门,站在那里,见小梅抱着衣服走过来,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他。
“三哥。”小梅抱着衣服的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小心地踱到朴浩跟前,躬身一礼。
朴浩收回目光“这里不是内医院,自己长点儿心眼儿。”瞥了眼小梅手里洗干净的衣服,转头向屋子里走去。
小梅赶紧跟着进了屋,见官役们差不多都回来了,如今已渐入夏,官役们都是干了一天的活,又热又累,大多已将一身脏衣服换了下来,个个打着赤膊,小梅一进门便置身于一群光膀子的男人中间,不自觉地低了头。众人见小梅把新衣服拿来了,便挨个走到小梅身前,翻腾出自己的衣服,并把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小梅手中,小梅知道,今天又得熬夜洗衣服了,看着一个个正要洗漱歇息的众人,小小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出了门,却不知,朴浩的目光自他进门到出门,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转眼便是六月中旬,小梅每日在医院的工作,虽说繁重,却也渐渐习惯不少。这一日,小梅早早砍了柴回来,快到医院的时候,看见酒坊老板罗九,正拉着一车刚酿好的新酒,于市井间艰难地行进着。小梅知他家里艰难,未免卖力些,但见他如今这般,仍旧十分不忍,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