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不由得也是一笑“好看,你穿这衣服,很好看。”常忆卿听得这话,笑得更开心了。
梓沁见冠服没什么问题了,向常忆卿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去迎驾了。”
常忆卿点点头“你去看看菖蒲。”梓沁领命而去。
“菖蒲?”小梅似乎没听过这个人,疑惑道“菖蒲是谁?”
常忆卿正待出门,听得这样问,转头嘻嘻一笑“菖蒲就是‘小张’啊~人家在你那儿呆了那么长时间,你这么快就忘了~”见小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笑,一边扶着小梅的手向院外走去,一边道“她被卖到我家时,那人贩子说她本家姓温,父亲原是想赐她姓常的,谁想她性子十分好强,不肯改姓。父亲赞她小有大志,便让她保留温姓,并以菖蒲为名,暗喻其倔强不拘。”
几人来到前院儿,见府内上至常氏兄弟,下至小婢,皆已整齐列队两旁,常胤绪换了世子衮冕:
头戴玄表朱里八旒八就五采缫冕冠,各贯赤白、青色相次三采玉珠八颗。另有玉衡、金簪、玄紞、垂青纩充耳,朱紘缨用青玉承以白玉瑱。
身着本色领褾裾的三章青衣,肩上一对儿火纹,两袖各织有华虫、宗彝三对。配四章纁裳,前三幅、后四幅不相属的织藻、纷米、黼、黻、各一对。腰上有襞积,本色碧玺。隐约见衬得是青领褾裾九组黻文的素纱中单。
裳色四章蔽膝,织藻、粉米、黼、黻各一对。以本色缘,有紃施于缝中。其上以玉钩挂两块儿金钩瑑云龙文玉佩,以赤、白、缥、绿、纁四采小绶副之。
腰上系素表朱里大带,在腰及垂皆有上朱下绿纽约青组綼。大绶四采,小绶三采,间施二玉环。足下赤色黑絇纯袜舄。手执九寸玉圭,以锦约其下。
常万选着了朝服,领了一众府侍,静立于旁。小梅将常忆卿交给燕三娘后,走到道旁一众人中的离歌笑几人身边,三人都换了各自朝服,身形隐没在这一众接驾的人群里。
近辰时初,方远远听得礼乐声,门外守着的缇骑来报,圣旨已快到了,常胤绪忙携了常万选,及一众迎驾侍者,出府相迎,此时,梓沁与扮作常忆卿的温菖蒲也来到前院,与常忆卿一起,静候圣旨。约莫过了两刻,远远见着一群宫人缓缓步入,为首的,是个着蟒服的内侍,身量不高,腰盘微胖,步履看来却极其稳当,透着些从容不迫,入得内院,见常忆卿等府内诸人遥遥相迎,不经意加快了些脚步,行至常忆卿身前香案后几丈远处,俯身欲拜,接驾的一众人见状,除常忆卿外,包括温菖蒲以及燕三娘和梓沁,皆先自俯首拜下。常忆卿向其身旁的常胤绪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俯身止了那内侍的礼。
常胤绪一边扶着,一边笑道“李公公是替皇上辛苦来的,哪里禁得您这一礼。”
那内侍也不执拗,只微微一笑“世子爷说笑了,待今日这旨意宣完,老奴当真要行一大礼,也讨个彩头。”说罢,向常胤绪一拱手,又走近几步,于香案后一丈远处止步。
离歌笑于拜下的一众人中,微微抬起头,见那人青丝杂染,未显衰容,看似淡薄雍和的眼神中,难掩对世事洞悉分毫的睿智。离歌笑认得这张脸,更识得那眼神,此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李淓。
常忆卿在梓沁与燕三娘的搀扶下,俯身拜下,朗声敬言“臣,常氏初雪,恭请皇上圣安。”
李淓肃然静立,俯视拜下的常忆卿,朗声道“圣躬安。”言罢,常忆卿起身跪坐,梓沁与燕三娘上前,将礼服整理得当,李淓待两人躬身退下后,伸手向一旁跪着的内侍手中,呈举着以黄缎子衬底的长方形盘子里,拿起一卷玉轴五色锦缎料子,缓缓展开,此时,礼乐声起,李淓朗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怀阳郡主常氏初雪,字惠善,怀远侯常氏文济之嫡长女,静淑娴婉,惠智貌恭,秉性柔嘉,坤德尚容,着即,册封为怀远公主,升郡主府为公主府。朝鲜国王李峘,仁孝纯良,勤政有道,恭俭雅文,饱有士风,三十二年,是岁来朝,聘定常氏,上请嫔位,圣意欣许,特旨赐婚,纳采皆备,问名礼成,责钦天监甄选吉日,是岁四月二十三,出降完婚,于朝鲜成礼。即日起,常氏待嫁府内,另着教习尚宫及随侍官于府授礼,望尔礼度有持,嘉循典制,毋损我大明之气度,毋折尔常门之仪风。钦此,嘉靖四十三年二月八日。”
常忆卿再次俯首拜下,朗声“儿臣领旨。”遂八拜,待常忆卿拜完,梓沁与燕三娘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李淓待常忆卿起身,携身后内侍齐齐俯身拜下,敬声恭贺“老奴拜见怀远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常忆卿一手扶了梓沁,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李公公免礼。”
李淓再一叩首“谢公主。”遂由身旁内侍扶着,慢慢起身,院内一众方才也都起来。府内司仪上来将两人之间的香案撤去,李淓一侧身,左手向身后一引道“这几位,便是随朝鲜使臣一同来京的迎亲尚宫与随侍官”言罢,后撤一步,为常忆卿引见。
但见那一群人,躬身走上前来,小梅于人群中稍稍抬眼望去,发现来者竟无一男丁。为首一人,年近不惑,体态雍容,面貌祥和,头上硕大的加髢无甚缀饰,其身后一众尚宫,大多而立之年,也有几个尚出桃李,且每人头上都有加髢,位置越靠后,加髢便越小。小梅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一群人,各自拥有不同的等级位份,且规制十分严格。
为首的那位老尚宫双手交叉于衣襟下,向常忆卿躬身行了一礼,一开口,小梅更是一惊,竟是标准的汉语“奴婢金氏,见过公主殿下。”金氏语速不快,但听来却不拖沓,声音浑厚,又带有饱满的温柔与静谧,即是那最急躁不安的,也会不自觉,想要把满腔的心事放下,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常忆卿眼睛一亮,遂微微虚目,打量了金尚宫片刻,淡淡一笑,语气清丽“日后,还要多承金尚宫细心教导。”这话是充满诚意的,却也有着言者那份天生的威仪,令人不敢逾越半分。人群中,离歌笑听得这话,一时间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金氏和蔼的笑容并没有一丝消退,语气仍旧是十二分的恭敬“公主过谦了。”